“去前面的客栈休息,如何?”
“哦。”
“怎么,还是不服气?”王重阳悠然地骑在马上,转头问。
“没有。”顾云尘言简意赅,他此刻换了件衣服,并非是原来的麻布衣料,这让身体的伤口不至于在摩擦中更痛,也让他看起来俊俏不少。
天上投下斑驳的光,摇曳着一老一少的影子。两个人骑着马,缓慢行在嫩绿的草原上,在平原的尽头有连绵的山脉,而山脉的脚下有座客栈隐约,像是披了件薄纱。
“你学到了多少?”
王重阳又问,老人故意放慢速度,与青年并行,却没去看那张还留有剑痕的脸,他自顾自说:“我给你展示的是武的极限。”
沉默。
顾云尘抖动缰绳加快速度,要离王重阳远点,他不想听老人的劝告,但脑海中却又浮现那无数剑光纷杂的世界,对于这样的力量自己又是什么态度呢?
他恐惧着。哪怕是穿越过世界,觐见过自称主神的伟大者,顾云尘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并不时的质问自己世界是否真实,就算他真的修出内力。
“你还没转变过来。”
王重阳有些失望地摇头,慢慢跟了上去,“养尊处优让你不争不抢,但这应该维持在表面的平稳,却在你内心扎了根,你隐藏你的血性,变得畏畏缩缩,你在恐惧什么?”
“我没恐惧什么,练这么厉害有什么用?”
顾云尘甩头问:“我就是个普通人,不争不抢有什么错?我没血性那就隐居山林,守着你这尊大神,我怕什么?”
“你在害怕力量?”
王重阳眯起眼睛紧紧盯住顾云尘,片刻,又摇头。
“不,你害怕改变?也不对,但你却把自己藏起来了,为什么?你在担忧?”
顾云尘没回话,少年鲜衣怒马,一骑绝尘。草原忽然风起,压折野草细腰,更吹得衣袂飘飘,王重阳就看着那一骑年少,莽撞的往前方闯,浮云遮阳随风飘,引得一片璀璨追在少年背后,像是天上投来的惊鸿一瞥。
有声音传来,王重阳听得出那是先天功的口诀,这是顾云尘头一次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运转起先天功。老人能感受某种力量在顾云尘的周身像沙漏般堆积又溢散。
“先天功精深了吗?原来如此。你也快发现它的秘密了。”
老人喃喃,行得更慢了些,他抬头又望,在天地交界的那一线,少年渺小如细沙,不像是能溅起大浪的巨石。
“你真是我要等的人吗?”王重阳闭上眼,流露出老人疲态。
“你要等的人到了。”扶摇子说。
朴素的淡蓝道袍从褶皱中解脱,重新变成那天穹的一片,干瘦的老人卧在蒲团上,打了个哈欠便起身,赤着脚离了这亭台水榭,向满种梅花的院里走去。
“先生,您不是说还有一载吗?”原本跪坐在旁边的青年还有些困意,此刻也顾不得礼数,赶忙追出问。
“那一载的光阴是我和另一人的死期。”
扶摇子活动着身体,行到几枝梅花旁,折来一束甩下红梅几朵。老人又把玩一会儿,对这枝丫相当满意,又转向假山,袖袍抚过,将整座精美的假山化作尘沙,那年轻人在一旁看得颇为心痛,但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以花作笔,画地为框,扶摇子袖袍舞动间,绘出山川走势,勾勒人间风光,年轻人第一时间注意到画中有人,骑行草原上。
“是他?”
扶摇子收笔,那一枝枯枝也化成粉尘,点缀画上。良久,老人转过头,他没回答年轻人的疑问,说起了其他。
“云道,此后的路,只有你一个人走了,为师不会再帮你。但你要记住,江南世家多薄情,压过皇室后,要当心走狗烹,良弓藏。”
“先生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叶家的人吗?”
叶云道不以为意,轻笑说:“世家之间本就是同盟,约有不可随意出手的条例,更何况卜天算命之能世所罕有,他们舍不得,就算有计,我亦算得到。”
“云道啊云道,有些东西可算不明白。我活了四百多年,一梦便又是百年,深知这红尘飘摇,浮世艰险。人心利欲不可揣测,你清修多年未曾入世见得,只。”
“先生,我省得。”
“唉,言尽于此。”
扶摇子闭眼又叹一声,回身留下批言。
“他乡之人死他乡,自此君王归远方。”
“何处?”
“华山。”
“先生,我该如何?”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