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儿恳请,不但要为死者衣衾棺敛,转送其家,另当追加丧葬银二十两,粟米五斛。”
“伤者给医,粟米一斛,银五两。”
此语一出,不但章要儿语塞,就连陈昌身后站着的卫兵皆都目瞪口呆,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晋以来的兵,地位很低。
他们佃耕官府土地的同时,还要负担起沉重的兵役,父子相继,不得脱离,形成兵户。
兵户跟民户分开,有专门的户籍,属于营部。
魏晋时叫做“士家”,南朝称军户、兵家。
梁武帝一纸命令里,曾将兵驺和奴婢并列,可见士兵地位之低下。
奴婢是可以买卖的,值钱五千到七千,用大米来计算,大概现在的六斗。
也就是说,一个士兵的命大概也只值七八十斤大米。
魏晋以降到南朝,士兵阵亡抚恤最多不过伤时给食,死亡给棺,好点的准备个少牢之礼,算是风光大葬了。
至于其他,想也别想。
而陈霸先府中,卫兵多数类此。
章要儿肯给衣衾棺木,给他们送回去安葬,已经很是不错了,如今陈昌开口粟米五斛,且还追加抚恤银,也难怪不但陈昌自己一时难以启齿,就连闻者皆惊。
梁之世,铜钱大坏,后来更铸铁钱,以致物价腾飞。到后来,交易者以车载钱,铁钱多的没办法数,只得以千钱一贯,将之串起来。
岭南之地以物易物,商贾贵人之间则以金银相交。
金银比较保值,也是军中赏赐最多的方式。
陈昌话语落下,顿时内外皆静。
静的就连落地的针只怕都能听到。
陈昌大概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太过于惊世骇俗,太过于莽撞了。
就连他身后站着的卫兵,皆都汗颜,纷纷向后退半步。
如果陈昌因此被责备,必要时,他们随时准备为陈昌求情,甚至赴死。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章要儿在定定的看了陈昌一眼后,并没有一口拒绝。
她点头道:“你之所求虽无先例,倒也不是不可以。然数目较大,且非朝廷用度,可从我私库中取来交你,到时你愿意怎么赏便怎么赏。”
当着陈昌的面,立即叫来婢女,交代清楚,婢女自去。
以稚子身份的陈昌,应该能想到章要儿不会同意此事,或者酌情减半。
毕竟他之所求着实不近人情,陈昌也准备好据理力争。
然而,出乎陈昌的预料,事情居然会如此之顺利。
陈昌抬起头来,看了章要儿一眼。
章要儿眼睛里神色如常,对着他点头一笑:“你也可以起来了。”
陈昌连忙称谢,站了起来。
他身后卫兵,皆都团团上前,欲搀扶陈昌。
陈昌替他们谋了泼天的福利,焉有不感激之理?
章要儿扫视了众人一眼,心里也已经有了主意。
她对着众人道:“尔等能得此厚赏,皆得益于我儿昌,今日我且问尔等,此后可愿意追随我儿,时刻保护我儿周全?”
“我等愿意!”
没有人说个不字,纷纷谢过章要儿,随即向陈昌拜服:“我等这条命从此都是小公子的,愿意听从小公子差遣!”
金钱难买我愿意。
陈昌能确切的感受到,他们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假。
他也很是激动,对于章要儿的深明大义极其钦佩。
“谢母亲,昌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