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

林庄庄虽然没有经验，但想着，毕竟是要为自家儿子讨媳妇，姿态放低一些总是没错的。

她脸上带着笑，也不计较赵夫人这明摆着不待见她的架势：“咱们两家邻居这么多年，一直没能交往，实在遗憾。恰巧我家女儿送了我一套茶具，我听说夫人是洛京城里少有的品茶高手，便想着将它送给夫人。也借着这个机会，同夫人见一面。”

伸手不打笑脸人。

赵夫人纵然得了自家赵大人吩咐，不愿与林庄庄相交。可听着林庄庄的话，看着她身后壮妇送上来的礼盒，也忍不住心里头泛酸。

她父亲读书，她丈夫做官。

出嫁之前，一切听凭父亲做主。出嫁之后，丈夫是她的天。

小时候，父亲教她习字、教她品茗对弈。她只觉得自己幸运，是父亲最偏爱的孩子。到了议亲的年纪才渐渐明白，那些，都是父亲将她嫁入官宦之家的筹码。

不是赵家，也会是其他人家。

她的父亲，她的丈夫，都自诩清高，看不起商贾之人，却也流连瓦舍勾栏，与人吟诗作对，看戏听曲，好不风流。

她苦心经营这个庄子，将庄子打造成今日的模样。旁人都夸赞她心思智巧，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雇佣一百个农人做三日活，其花费都不够赵大人在洛京城里赏一个颇具才情的艺人。

执掌中馈的苦累，捉襟见肘的无奈，时常让她惶惑。同为女子，为何林庄庄，就能活的那样恣意潇洒？

做女儿时，她偶尔读过一卷文章，文章名称与作者名字已然忘记，唯有一句话，印刻在脑海。

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

当时年少，不懂。而今再回想，只觉得原来，早有读书人，将一切看的通透。

而今，林庄庄只是与她见面，就带来一套宫里流出的茶具为礼。

且不说这茶具究竟几分贵重，单单这装茶具的盒子，都比寻常人家用的更为精致华美。

有时候，她甚至会大逆不道地想……

“夫人？赵夫人？”

林庄庄脸都笑僵了，不得不开口提醒赵夫人。

这礼物你实在不想要，拒绝也行。

把我晾着算怎么回事？

她心里其实已经生出怨气。

要不是为了好大儿，她才不会这么憋着，委屈自己！

给她一把刀，她也能屠龙！

括号，在游戏里。

赵夫人收起自己的扇子，走到林庄庄面前，抬头与她对视，轻声说：“林夫人，此物贵重，不敢收受。你所求之事，我家决计不能应允，请回吧。”

听这语调声音，倒并不是看不起人的高高在上，反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与遗憾。

林庄庄居然精准地感知到了赵夫人的情绪。

也清晰地意识到，这一趟，注定无功而返。

这件事，不由赵夫人做主。

就像这世间许多人，无法决定自己与子女的命运。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林庄庄也没有继续劝说的打算。

这里不是菜市场，没必要在这里讨价还价。

“贸然上门，是我冒昧，这是偶然所得的茶叶，不算贵重，胜在新巧，就送给夫人当做赔礼吧。”

林庄庄留下一个茶包，带着两位壮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