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中,灵魂好像渐渐落回了身体里。
其实秦楚不想这么快就醒,只是外面的交流过于激烈。记忆中浓稠的空气和古奥的吟诵不似作伪,可现在消弭无形。秦楚是个很在意时间的人,时间从未给过他这么混沌的感觉。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令人眩晕的白,他下意识抬起手想挡。手背一痛,秦楚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稍稍支起脖子。
浑身的骨头都断了的感觉啊,但我好像真的没有死。
适应了光线,又确认自己并没有哪根骨头真的断掉之后,他缓缓坐起身,手摸向自己的胸前,皮肤完整平滑。
吸了吸鼻子,浓烈的药水味。可恶,是医院……这个惹人讨厌的地方。秦楚四下望去,不错的单人间,但这不影响他的厌恶,每個人心里对医院都有或多或少的厌烦。
大概是因为在这里有太多的痛不欲生和生离死别,也可能是因为每一位真实或者自以为的男子汉都曾在这留下过不太体面的回忆。
视觉和听觉逐渐恢复,外面的对话声还是显得刺耳。
“这小子是谁啊?”一个懒散的声音说着。
“你不在学院维持‘戒律’,跑这来干嘛?”
“听人说我的老朋友出了车祸,我深表关心,顺便来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转正。”
语速快得恼人,秦楚不耐地对门挥动了一下没插着针的左手。
“听人说我的老朋友出了车祸,我深表关心,顺便来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转正。”
嗯?这句话又被重复了一遍,一样的腔调,一样的语气,和第一次分毫无二……只是这一次有了回答。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好像还能再挺几年。”
随后酒嗝和开门声一起响起,也不知道门是被人推开的还是肚子顶开的,开道的是包裹在花格子衬衫下的大肚子,接着是肚子的主人。
“呦呵,醒了?醒得挺快啊。”
大肚子穿着牛仔装,手拎酒瓶,舔着牙齿看向秦楚。秦楚也看他,不错的牛仔装,和脚上那双靴子挺搭的。如果不是身材太过违和,配上这身衣服一定卖相不错。他正想着,老牛仔被人一把推到了一边。
“闪开点,你是该减肥了,不然血统再高,也快遭不住了。”
随后进来的男人一身黑色定制西装,多亏胸口衣袋里插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不然秦楚几乎以为这是要来参加自己葬礼的了。梳得整整齐齐的银白发,一张遍布岁月痕迹的脸。
秦楚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很老,但真的很有腔调。这双跳荡着光的眸子,时刻彰显着,他依然有少年般的勇气与精神。岁月带给他的绝不仅仅是痕迹,大概也给了他讲不完的故事。秦楚不由自主地这样想,同时品味着眼下处境。
自己好像被车撞过,然后就昏迷了。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是两个外国人?
“自我介绍一下,希尔伯特·让·昂热。”
西装男看了眼秦楚右手上的吊针,手始终环抱在胸前,只是把目光对上了秦楚的,并简单地自报家门。秦楚听到这个名字一愣,扭头看向老牛仔。
“那么,这位是……守夜人?”
守夜人立马自嗨起来,“嘿,怎么样?我就说我还是有名气的吧。知道我的不仅仅是学院里的狗仔,还有……”
说到这他把头扭向秦楚,住了口。因为他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指明秦楚的身份。此刻半躺在床上的秦楚,表面的平静下却是被震碎的三观。
昂热?守夜人?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昂热没有搭理守夜人,只是定定地望着秦楚。秦楚跟他目光一对之下,只觉看到了地狱和烧不尽的火。又十几秒,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昂热的双瞳不知何时,已显出璀璨的金色,恍若流淌的阳光般耀眼。
四目相对,守夜人则缓缓抬起了拿着酒瓶的手。秦楚扭头看向他,虽然外人看起来守夜人只是忽然想来上那么一口,但秦楚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