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
那僧人仍笑眯眯看着罗容。
她轻声道:“你只拜了两下,这还欠了一下,虽只欠一下,日后若再还,可不止一下。”
话音一落,那台上右旁的香炉中忽地燃起熊熊青火。
这火势融化了香炉,继而融掉了旁边的珠宝和瓜果,倒是让庙内的人惊呼出声。
上前灭火的有其他僧人,只是这青火,扑去水或是扑上土,怎样都灭不掉。
趁着混乱之时,罗容上前一步,将手里五色的福临之牌都丢进大火中,她再转头看向那个在慌乱人群中站定不动的僧人——不再是笑盈盈的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罗容。
这下罗容心里,倒是莫名畅快起来。
谁知这青火蔓延速度极快,眼下都燎上罗容的发梢,罗容打灭青火时才发现这灼烧不痛不痒。
正当她观察青火在她手臂上的蔓延似小蛇缠绕时,火势里一处冒光之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低眼看去,原是那些福临之牌在青火中和化作软泥一般的香炉相融了,它们在电光火石中逐渐形成一把刀剑的模样。
罗容钻进火中取出它——不正是那把劈砍过雕像的石剑?
而人群里一动不动的僧人,她望见罗容从火中取出石剑后,又恢复平静的笑容,好像还夹杂一些讥讽和嘲弄。
可下一秒,笑容又消失了,因为她眼见着青火中一个扭曲摇晃的身影正爬上雕像——
罗容高举起手中石剑,对准某个方向后,狠劲刺下。
这石剑精准穿透雕像的左眼,如同贯穿豆腐一样。
以雕像左眼为中心向外呈射线状裂缝,石块接连破碎,叮铃咣啷顺势掉落而下。与此同时,罗容的左眼也遭受到相同的破坏,只是滚滚淌出的不是赤红的鲜血,而是晶亮的黝黑。
直到石剑完全刺进雕像的左眼内,罗容这才松开手。
她对着雕像满意地点点头,唯独不满的是自己左眼看不见了,所以欣赏得不全面。
忽地一股力量将她从雕像上打下,突如其来的跌落,摔得她够呛。
但她再抬头,只能看见那个打她的僧人,周围再无一人。
她想起身,却发现站不起来,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双腿已经被石油似的物质溶解了,而她下意识往自己的左眼摸去——这个石油似的东西正是从自己左眼里淌出的。
随后她就发现自己身上但凡是这黑血经过后的地方,皆被溶解,包括她刚刚摸过左眼的左手——现已露出血肉纹理和其中的白骨。
她再抬头,那僧人正和破碎了半张脸的雕像一起死死盯着自己。
她也说不上来,僧人眼里透露出的是轻蔑,是愠怒,好像还有别的?
罗容睁着未被波及到的右眼,抬起溶解后只剩食指的右手白骨,指向僧人和雕像,然后用还剩半拉子的唇齿尝试发出声音:
“你在……
“害怕什么……”
话音未落,溶解速度好像更快了。
罗容只觉视线骤然下移,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一滩烂泥。
再眨眼,那悬空的僧人不见踪影,唯剩那座插着石剑的雕像——它似被体内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般撑开破裂。
而那个破壳而出的东西——
躯体由动物的胫骨断链而组,脑袋上的犄角由动物的脐带扭曲而构,肢体由动物的皮肉杂糅而成。它逐渐膨胀,继而撑破了整个庙宇,最后它甩甩身上的雕像碎片,将即将融化成泥泞的罗容一脚踏碎。
……
洞穴里兵荒马乱,狼嚎蹄鸣。
最后一只尚能行动的狼鬼——挂着十二团青火,它冲撞开骨兵骨马,一口咬向地上昏迷的罗容。
可惜的是,它还是被无数方向刺来的腐矛、腐剑制止在了半空中。
只是它身上的青火在它阵亡后,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而剩余的骨兵骨马,若是完整的,就转身隐于漆黑;若是破碎的,它们的骨头就自动重组,然后也匿于漆黑。
洞穴里顷刻就回归了寂静。
不出几秒钟,地上的罗容猛地醒来。
她撑起身子,一边彷徨地看向四周,一边大口喘息。不见骨兵骨马,只见满地的狼鬼残躯,以及啃食这些狼鬼的银蛇群。
她第一反应是,她终于回来了,尽管还是在这个狼鬼的深洞里。
但是听到珠宝掉落的叮当声,还是下意识起鸡皮疙瘩,可转头看见,不过是银蛇在分泌排泄物,便又放下心来。她再躺下时,只觉躺进一片柔软,惊地她翻身而起。
才发现是另一部分的银蛇群正在“搬运”自己,它们好像要将自己带去哪里。慢慢的她就感觉上下颠倒,而她也逐渐靠近那个能出去的洞口。
被银蛇群带出洞穴的罗容,直接性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徐风,终于是呼吸到新鲜空气。
她再回头看那个井口般大小的洞口时,原来洞口之下是个地窖——正如她所想,大概率是养蛊的窖穴。
——井口?
她猛地四处探寻,不见雕像,不见僧人,这里也不是座庙,就只是个别有天地的洞穴,左通江海,右通山林。
晃晃悠悠却又平稳,银蛇群将她带往一座建筑物——形似大张着的狼口,金银闪烁,由诡丽的珍珠与珊瑚、夺目的宝石及玛瑙等石头嵌合而成。
银蛇群就停在两个诺大的獠牙之下,将罗容往地上一放,它们又一簇拥地凝聚成一根歪歪扭扭的树干,顶端的那只银蛇用蛇尾笃笃地敲了敲獠牙,就见它敲过的这片珠宝上显出一张张嘴,就听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
“新相狼鬼,培育成功了。”
“新相狼鬼,培育成功了。”
这一片嘴巴说完就消失,话音未落,下一片嘴巴在相近的一片珠宝之上又显起,像是激起浮动的涟漪涌进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