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
叫自己长老。
季白看着眼前李叒子。
沉默不语。
昨夜的师姐,当下竟对自己做出这般事。
哪怕只是称呼变化,可是季白知道,两人的关系,似乎便要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这……
便是身份所带来的影响和变化么。
季白双眼微微眯着,
看着一旁的青衫女子。
“柳晓青,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么?”
季白这一路走来。
倒也是察觉了,这柳晓青的身上,
似乎对自己藏匿了什么企图。
或者说,
不光是她,
此地所有人,
甚至那位被自己一剑刺穿喉咙的左长老。
对于自己,
都是存在某种念想。
那左卓想要收自己入麾下门徒走狗。
而这柳晓青,只是徐徐引导,虽然对自己有所帮衬,可却只是步步为营,却不直接明说,不知是何打算。
不过有了此前经历,自己和她,算是一只脚踏入同一条路的人。
倒也算不得是让人觉得反感的。
“你这以身入局,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季白注视着柳晓青,心中则是暗自揣测。
只是此地环境如此,他当下就算有事想问,
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你看我做什么?”
季白抬头,那柳晓青便笑眼盈盈,双眼眯成一双弯月。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我看你长得可人!”
季白开口揶揄,又故作调弄之意,
“只是想尝一尝味道。”
“哼!”
柳晓青唾了他一口,
“口蜜腹剑!”
“臭不要脸!”
随后便不再看他。
可是柳晓青别过的面孔,又在不经意间,牵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连她自己似乎都没有察觉。
又像是藏了些欣喜。
“嘿——”
她轻喝一声,率先季白一步,
整个人飘摇而起,长发起落,紧贴身后,犹如海藻。
又好似半身的鬼。
她的脚尖轻轻一踏,掠过三阴鼎的边缘。
呵——
季白也不再提,径直抬手,握住悬挂鼎上的法剑。
提剑而起。
一手提剑,一手持拂尘。
也是紧随其后,轻抚黑鼎边缘,
一个翻身,从大鼎之中跃身而出。
趁此机会,站在高处,四下望去,鬼神环伺。
此地鬼神,乃是诸多恶鬼。
众生苦相,无喜无悲。
诸多困坐此地的弟子,皆是一副双眼血丝的模样。
死死地盯着突来的两人。
无声无息。
像是隐藏在丛林深处的暗夜郊狼。
倒也,不能放松警惕了。
看着那一只只虎视眈眈的眼眸,季白这般思索着。
当下……
自己虽授了那尊崇身份,
可身份这般虚无之物,在此地,又有几分作用。
季白倒是不好估量。
况且他在心底里,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身份,
是并不认可的。
或者说,
在这生死无常之地,
季白也难相信,
这便宜的长老身份,会起到什么震慑威吓的作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自己……
在此地,
没有根基。
哪怕当下和那仙姑一路,
哪怕当下身负精妙法门,
可越是发光的,
便越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当下,
切勿忘本,需要事事小心。
否则,
若是因为一时大意,
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自己岂不是和那死去的左长老一般,成了荒诞的悲剧了。
季白想起了那颗被烧成灰烬的头,随后转过头去,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青衫女子。
昨夜两位以下克上的始作俑者,
便都在此处了。
若是因为身份之事,便和那左长老一般擅自妄为,折损于此,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休得大意!
季白轻咬舌尖,心中顾虑不减。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那此前曾动用的观测之法,在不经意间悄悄施展。
法启!
虚空的眼瞳轮廓,在他头顶缓缓舒展开来。
将此地一切,
一一尽收眼底。
“这……”
那中山猛虎般的汉子,似乎察觉到什么,随后身子颤了一下。
双目闭合着,翻身像是小憩。
可似闭未闭的双眼,却盯着季白。
这一细节,也被季白尽收眼底。
当下,季白只觉感知之力,倒是通明了些。
从此地门徒的表情、呼吸、体温、心跳,甚至是诸多情绪之中。
他体会到了更多的事物。
此地的众人……
变化。
季白一一辨认,审视这周遭熟悉的门徒。
昨日醒来的时候,他们便和自己熬了半夜。
他们当下看向自己的目光,比之昨夜,似乎多了些灼热。
他们的眼神愈发灼热,季白反而心中没谱。
他们眼里浑浊的光,像是眼里生着火,
那火随时要点燃自己,又或者点燃其他人。
像是朝圣殉葬的狂徒。
若是有什么导火索出现,兴许便要让这炸药引爆,让烈火将此地所有人都引燃了。
鬼门众人的视线,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鬼。
仿佛随时都会蜂拥上来,将他和柳晓青撕碎。
被这么盯着,连季白都觉得心底发毛。
他不禁低头,看着手中法器,还有左手虎口处的暗淡剑符,才让他当下,稍稍安心了一些。
幸好提前做了准备,拓印了那莲花宝地当中的符箓。
这乃是他一剑一鼎后,用以应对危机的第三道法门。
在那剑纹之中,剑意缓缓流淌而出,仿佛潮汐。
若是观察那剑纹久了,便要觉得双目刺痛,不禁留下泪来。
可若是其中力量发挥而出。
季白心中倒是可以肯定,这一剑。
比自己此前所用法门。
兴许都要强一些。
毕竟那是今天的,第一剑。
第一剑,
就比较精神。
可以更凶狠持久一些。
他这般想着,随后回身牵引法鼎。
为自己增添更多筹码。
自他方才开眼之时,心中便生出某种预言危机的感受来。
好似在隐约间,捕捉到了三分。
念意。
像是某种恶意。
但却不知这恶意从何而来,
只能更加小心,
以防万一之事。
他这样想着,甩动手中拂尘,牵引背后的三阴鼎。
那尊漆黑三阴鼎,在经过一夜的放置后,其中沸腾的汤汁,也神奇干涸了。
仅在那鼎中,留下金沙般的痕迹。
此刻过了时辰,那金沙之物,好似也有些暗淡了。
呈现出晦暗的暗金色。
甚至有些发乌了。
像是墨痕。
随着季白抬手牵招,
那法宝之物,便滴溜溜自己转起来,随后化作巴掌大小,朝着季白的方向撞了过来。
那盘踞在季白身后的阴影,
便忽然一个张口揽月,像是一个鱼钩,挂住了那巴掌大小的炉鼎之物。
算是礼毕。
嗡——
季白忽觉耳鸣,猛地回头,观应头顶天光!
自己当下通过那宝鉴,来到此地,若是此前并未经历,季白对此也只会嗤之以鼻。
可是当下亲身见证这一切,倒也不得不相信。
此地,此法,
倒是有些玄妙了。
就是那诸多宝鉴的光,让季白觉得有些烦扰。
自己此前就被这样盯着。
犹如芒刺在背,
在获取那序列之法之前,还不曾产生这种感受。
可是自从自己离开此地后,
所获得的种种机缘,
倒是令自己对他人的窥伺,更加敏感了。
他甚至能透过那些天光之景。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
似乎是有……
六道。
等等……
季白挑眉仰视,他察觉到了什么。
那耳鸣之感,那恶意源头。
在一瞬间,统统辨析。
而此前那恶意之感,便是从其中第三道天光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