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明久久听不到张辰的回应,不由抬头,却见张辰以一种极平静的神色和目光瞧着他,心下不由有些紧张,暗道此人怎么和传闻中有些不同?
按照一众勋贵子弟根据种种传闻的分析,此人既然是乡野之人一朝得势,且在知道自己天赋不错后拒绝诸位大儒的行为看,此人该是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结果现在这种表现是为什么?
要说一个人目中无人,面对别人的话不肯回应倒也可以理解,偏偏胖子计明在对面赘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就连一对儿眸子也好似幽深的湖面,似乎他的走进来连一颗石子儿的涟漪都算不上。
计明只得硬着头皮再说一声,“兄台。”
张辰这一次终于回了一句,“说事。”
极短暂的话,却带着极深的压迫,让低头的计明心头忽起了无端端的愤怒,只因在来之前他做了许多猜想,但无论哪一种猜想,总逃不过一个小人得志的赘婿形象。
但现在,你一个一朝得势的赘婿,凭什么有这样的作态?又凭什么做出渊渟岳峙的模样?!
胖子想要反抗这种让他觉得屈辱的气势和压迫,他可以接受自己在那些勋贵子弟面前的弱小,但不能接受一个赘婿的压迫,他低头看着脚下正在院子里蹦跶的快乐蛐蛐儿,这也算是冬天学院里特有的景观,就连长安城也绝瞧不到这样的奇特。
他此刻瞧着这蛐蛐儿,就好像看着赘婿这两个字所代表的身份,就好像心头暗暗在想:一个卑贱的,腌臜的,尘埃里偶然卷起来的货色,也想在高处翻起什么浪来?
他轻轻抬起脚,正要碾死那个就在脚边儿的卑微虫豸,耳边却似听到了闷雷的炸响,是那个赘婿的声音,“说事!”
这一句话,计明竟觉如天威,双腿竟再也不能直立,一个踉跄差点儿跪倒在地上!
极关键的时刻,计明不止怎地脑海里只回荡着司丹康三个字,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摇摇晃晃好险才没有跪倒在地上!
就这么一个趔趄,那只快乐的蛐蛐儿却已经逃走了,它当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已是命悬一线,也当然不知道司丹康是什么物件儿,它只是轻轻巧巧蹦到了一旁的草丛,快快乐乐继续唱着歌儿,藏在一片儿落叶下面当了被子,总之今天是有了睡觉的地方,蛐生至此,蛐复何求?
胖子计明觉得很丢人,在一片昏沉的晕眩里,只觉得自己是最近去教坊司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不能站稳。
总之他是绝不肯承认,自己竟然会面对一个赘婿低头的。
这种低头在他看来是一种极致的屈辱!
是对一个六品官员儿子生来良好家教的羞辱!
毕竟,一个乡野出生的赘婿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