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画都不卖就当街讨钱只把李公麟羞得面红耳赤。更要命的是收了钱后,米芾那小子还大剌剌点了一遍声称他的炭笔画得钱更多更胜一筹。若不是韩大官人派人帮他们救场,他怕不是要甩袖而去了。
最后得来的钱,全都捐给了义学。两人的画也署了名,装裱起来挂在了犎牛圈前。韩邈专门派人制了个玻璃框子护着画作雨水不侵。只要来看犎牛的就能顺道瞧见这两幅风格迥异的犎牛图。随后再把此事往报上一登,彻底让这闹剧成了奇事,传遍了东京城的街头巷尾。
如今米芾可已经有了名气除了日新报的题头更有不少人知晓国库券上的江山图也是他所作。能跟这样的名家同台相争甚至画风还比米芾的炭笔画更中规中矩符合士人喜好李公麟的名声自然也传扬了开来。这对于李公麟而言,是实打实的意外之喜。况且玉津园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家庭园!说不定这两幅画的故事天子都能听闻呢。
有这种种李公麟对于米芾的怨念总算消了还拿出了证大气图请他题跋。两人又重归于好。
不过炭笔墨笔之争只在京中引起一时波澜。很快,更令人惊讶的消息传回了京城。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王韶单骑入敌营,劝降了青唐势力最大的番部首领俞龙珂。俞龙珂率部十二万投效朝廷,并改名“包顺”。
拿着奏章,赵顼只觉得头晕目眩,怀疑自己看错了。十二万番部归顺朝廷!那可是羌人、夏人都想节制的一大势力啊,竟然被王韶一人劝降了?!
“王韶真国士也!”憋了许久,赵顼终于一握拳,叫了出来。
唐介笑着叉手道:“也是官家信任王机宜,才有此奇功。这十二万人,可堪秦凤路的蔽障了。”
他自然有笑的理由。因为王韶的奏章中,除了禀报收复番部外,还有个大好的消息。之前施行的边榷新法,也有了成效。只大半年,秦凤路的商旅就多了数百支,商税增加三十万贯,比朝廷借来的国债还要多十万贯。若不是他谏言,哪有如此大的成效?
赵顼连连点头:“不错!听王韶说,秦凤路的几条官道都被翻修了一遍,加之开垦的田亩,今秋怕是都能出兵了!”
这也是最让赵顼激动的。边榷减税的政策,非但没有引来商税下降,反倒飞快促进了一地商贸。如今秦凤路商人聚集,不止带来了大量的商税,也带来了大量的物资。正因为此,两座借钱修缮的城池,比预料时间早了数月完工。余下的人力则投入了官道翻修,连带秦州治所都开始兴建屋舍。
而朝堂派去的农官,则带去了沤肥法和新式农具。小报上写的戏言,在王韶手中竟然成了真。开垦的荒田用上了大犁,耕的又快又好,只肖数人就能照料百亩田地。只要不碰上灾祸,到了秋天,秦州就能自给自足,甚至不需朝廷拨钱,就能发兵征伐吐蕃了!
听到这话,王安石倒是劝了一句:“虽说钱粮不缺,但发兵还是为时尚早。王韶治秦凤路时间太短,官品不高,怕还不能服众。”
听到这话,赵顼才稍微冷静了点。是啊,王韶毕竟刚至秦凤路,此刻还不是军职,想要服众的确不容易。想了想,他道:“既然城池已经修缮,便再建一军好了,以王韶知军事。”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军权。而有了调动军队的权利后,王韶再拓边出战也就顺理成章了。
王安石也是支持熙河开边的,哪会不同意这样的任命,只是不忘提醒一句:“开战除了钱粮,也得将士用命。如今军中冗员甚多,兵不知将,也当改革军法才是。”
唐介闻言是一凛,这王安石又要推进新法了。大宋开国以来,最重的就是压制武将,可不能因此惹出祸患!
然则这话正和天子心意,赵顼连连点头:“改军制,改学制,皆是当务之急。尔等只管放手拟出条陈。还有边榷新法,不妨在夏国、辽国边境也试行一二。”
听到这话,王安石的面色却稍稍沉了些。这边榷的法子,可不是他想出来的,亦不能抑制兼并之家。但是此法不需粜本,而且不止来钱,还能带动一地生计,远胜他设想的市易法。面对如此大利,天子怎会轻易放手?而只这一条功绩,就能让唐介在朝中站稳脚跟了。现在首相富弼频频告假,不愿多涉朝政。若是有朝一日当真去位,能为天子敛财的唐介,恐怕就要升任首相了。他两人政见时长不合,倒是十分麻烦。
王安石那微变的神色,自然也落在了唐介眼中。心底哼了一声,唐介更下定了决心,轻易不能让位。这王安石行事太不稳妥,还是要有个老臣帮天子稳定朝堂才行!
当然,河湟取得的成绩,也要让更多人知晓。
“王机宜竟然能单骑劝降番酋?此事不亚于郭子仪单骑使回纥啊,小子定要让人刊在报上!”自唐介口中听到这话,韩邈也是惊异非常。这等传奇故事,原以为只能在话本里看到,谁能想到竟然发生在本朝,可不是要见报广为传颂了。
唐介微微一笑:“王韶此人颇有才干,想来也能再建功勋。替他扬名,也不为过。只是秦凤路的变化,何止于这十二万的番部?你那边榷法,可是起了大用。商税倍增,天子还说要在夏国、辽国边境设置新榷场呢。此法当年韩相公也曾用过,却不如你这改良后的法子。”
韩琦当年也是听从了韩邈的建议,新增边榷、市舶司,使得商税增加。然而唐介此刻提起,却不是为了替他表功,而是想为自己争功了。韩邈一听就明白了其中深意,更知晓了唐介的心思。
虽说是韩琦在朝中的奥援,但是唐介本人,此刻距离首相也只有一步之差了。若是能抓住这个改革边榷的功劳,让天子看重,将来升任首相也不是很难,他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而在自己面前说这话,亦有拉拢之意。毕竟明面上,自己可是韩琦韩相公的人。想要放心来用,自然也要从他口中得些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