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知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夏远上前施礼笑道。他观察这个蓬莱府管粮光知秦渊,只看他四十多岁的样子,人很高瘦,三络长须,身着五品的官服
“秦某身为朝廷命官,职责所在,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何苦之有?”秦渊略略还了一礼,他品级比夏远低,但身为文官的优越感,以及读书人的清高,还是让他略略还了一礼便罢。他仔细打量这个让他心中充满种种猜测的千户大人,夏远第一给他感觉就是年轻。实际上今年夏远二十岁
接着便是感觉这个军户出身的年轻人举止大方得体,谈吐言语也是斯文有礼,后来得知夏远也曾参加科举,虽然没中,但是秦渊心里对夏远又多了一份认同
进入日照所城内,里面的景象又给秦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干净整齐的街道笔直的贯通南北东西,沿街道两边的房屋排列规正,开起了各色店铺。以庄秋雨为首,最先进入日照的五大商会在城里人流最多的地方各自开了店铺。由于这几年接受了新移民,日照千户所的实际人口已经达到了近万人,夏远又从中挑选精装,扩建了第二个新军营。其中住在日照城内的老军户有一千二百多人,其余的人住在屯屋。大伙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都会不约而同的来到日照城里转转,从店铺里买些小吃或者日用品。
往来的百姓和搬运货物的苦力以及操着西北、江南和中州口音的商人模样的人使街道显得十分拥挤。许多和张铁蛋要大声吆喝开路,众人才能顺利前进。放在后世,就是典型的市容市貌脏乱差了,但放在此时却是繁华的表现。秦渊甚至觉得这景象和蓬莱府城里也不遑多让
不多久,众人便来到了千户官署,分宾主落座,仆人上茶。
秦渊轻轻啐了一口茶,说道:”以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看见,夏千户果然是能吏~陛下夸奖夏千户是天下为官者楷模,果然是实至名归~~~小小一个千户所,繁华程度赛过蓬莱府治下任何一个县城了~”
“那是陛下抬爱~~”夏远立刻拱手,向北方遥拜,”夏远实在是愧不敢当~”
秦渊说道:”夏千户何必谦虚,本官一路而来,何经之处,皆是灾荒连连,百姓流连失所,路经各军堡时,也是满目疮痍,冷清萧条。唯有日照一地,粮米丰足,市井兴旺,这都是夏千户之功,何须推搪?”
夏远不想再玩这种虚与委蛇的把戏,于是立刻开门见山地说道:”刘光知次来,有何公干?莫非是来发粮饷?”
“呃~~”夏远的抢白把秦渊弄得十分尴尬,是啊,从来都是州县拨粮草给卫所,现在是自己厚着脸皮来跟人家要粮草。秦渊心里暗暗叫苦,直埋怨陈知府为什么要叫自己来做这种尴尬的差事。”呵呵~~”秦渊干笑几声,说道:”夏千户应该知道,最近蓬莱是旱灾连着蝗灾,知府陈大人想要赈济灾民,但是手中粮食有限,所以请夏千户调拨一批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多少?”
“一万石~”秦渊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石?”夏远瞪大了眼睛,日照现在还有存粮不到十万石,这可是全日照几千号人的救命粮。这刘光知一开口就是一万石,夏远会马上答应才怪了。”刘光知,向来都是州县拨粮饷给卫所,哪有反过来的道理?”夏远笑道
“这是应该上缴的屯粮~~”秦渊答道
夏远笑了笑,”刘光知,世宗时就免了边镇卫所的屯粮,何来上缴屯粮一说呢?”
“呃~~”秦渊的脸色有些难看,”世宗时,国朝免了边镇卫所的屯粮归仓,那是朝庭体恤将士,并不是因此卫所就能不纳粮地原因。而是各地军屯欠收,无粮可纳。本官一路过来,见运粮的车马四出,似乎是夏千户将收获的粮食出售,这应都是上缴户部的屯粮,私自售出,此法不妥啊。”这顶帽子可够大的,秦渊继续说道:”夏千户既然颇有收获。就应该上思以报国恩。为君分忧。难道夏千户不愿意为朝庭出力吗?”这顶帽子更大
夏远呵呵一笑,答道:”刘光知言重了。我以为我们日照所的军户们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不用州县调拨粮饷,减轻了朝廷的负担,这不是为朝廷出力么?”
秦渊一下子就脸色大变,身为主管粮食调拨的光知,哪怕是指挥使一级的武官见了自己都是点头哈腰,这个小小的千户居然跟公然和自己唱反调,还语带讥讽,真是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秦渊正要发作,夏远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当然了,既然身为大明的子民,该缴纳的还是得缴纳,只是具体数额上,刘光知能不能再让一些~~”夏远笑道:”毕竟夏某人有这么多人要养活~~”
秦渊见夏远松了口,也顺势下坡,说道:”本官也知道夏千户公忠体国,这样吧,夏千户先送八千石到蓬莱府来,其余的两千慢慢再说,如何?”
“先发伍仟石吧?”夏远叉开五指,”我们日照同样是旱灾、蝗灾不断,只是比他处的颗粒无收稍微好了一点而已了~~”
秦渊眼珠一转,说道:”行,但是需要几日启运,最近汇聚到蓬莱府的灾民越来越多了~~”
夏远诧异道:”蓬莱府又非大州富州,为什么灾民都往蓬莱府去?”
秦渊苦笑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听灾民说登莱、济州一带的灾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官府要在蓬莱府开仓放粮,所以纷纷前来,我离开时,少说已经聚集了一两万人~~”秦渊心里酸酸地暗道:”其实他们应该来日照才对~”
又是几句寒暄之后,夏远立刻安排人手装了伍仟石粮食交给秦渊运往蓬莱府,本以为过可以送走瘟神了,哪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悄来袭。
粮食运走后不到五天,忽然听说从蓬莱府过来的商人说蓬莱府饥民抢粮,与官兵发生激烈冲突,几乎酿成民变。夏远接到命令后很是奇怪,伍仟石粮食运到蓬莱府,难道还不够赈济灾民的?灾民为什么还要抢粮?难道是蓬莱府的官吏故意不放赈济才弄得饥民闹事?那秦渊是管粮食的,看上去似乎还很正派,难道自己是看走了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伍仟石粮食宁可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