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黄梁意志
雨越来越大,宫殿飞檐下的话却已经说完了。
殷温和翟崇已经率先离开了这座梦境。
庙内,黄绸缠身的天后端坐在神台上,面容隐匿在升腾的香火后。
“麻烦你了,袁姐。”
邹四九轻轻颔首,对着神像点头,撑开那柄黑伞,转身走入雨中。
地面横流的雨水中夹杂着淡淡的殷红,被腰斩的赵寅兀自瞪大着眼睛,侧脸被泡的发白,那张象征着地位的面具被他捏在手中,虽死却犹不放手。
“黄梁.是我们的世界”
蓦然响起的细碎呢喃,让邹四九脚步一顿。
形容凄惨的神荼跪坐在余雨地之中,只剩一丝怨念还在流连。
“你们这群窃梦而肥的硕鼠.必须要死”
原本涣散的眼眸骤然一凝,涌起的都是彻骨难消的恨意。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该恨的人不是我。”
邹四九抬手轻挥,一股崩势劲力席卷而出,将神荼的身体炸成漫天血水。
“还没真正变成人,就先学会了欺软怕硬,什么东西。”
邹四九迈步走出了天后宫,沈笠斜靠在宫殿门边,正等着他。
沈笠递来一根烟,邹四九让出半边伞。
袅袅青烟在潮湿的空气中蔓延,两个人同撑着一把伞站在台阶上,放眼眺望着远处笼罩着迷蒙雨色的城市。
“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砍死赵寅的时候。”
“借你的记忆造了一次梦,不会生气吧?”
沈笠摇头笑道:“当然不会。倒是如果我当年的经历能跟这场梦一样,或许天阙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邹四九侧头看了他一眼:“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很多遗憾,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义无反顾的沉溺在这里。”
“你是担心我也会沉迷梦境?”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梦就终究会醒。”
“所以你放心,我对这里没兴趣。死没什么大不了,总有一天我也会死。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帮他们把仇报完。”
沈笠咧嘴一笑:“这才是大事。”
设局伏杀天阙的是社稷,但社稷的首领尹季却曾经是东皇宫的九君之一。
所以易荒等人的死因背后,必然有詹舜的身影。
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赵青侠的法门有用吗?”
“效果现在看起来还不错,怪不得佛道两家能够依靠黄梁追上儒序,并肩占据三教的位置。”
沈笠说的轻松,邹四九却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
“我知道,这种技术法门是一条邪路,走这样的捷径会给自己埋下诸多隐患,说不定哪天我就会爆体而亡。”
沈笠笑道:“不过你要让我躲旁边苟且偷生,那我宁愿堂堂正正的战死。”
“你们这些武序啊,还真他妈都不孬。”
邹四九没有多劝,仰面喷出一口烟气,语气满是感慨。
一根烟的时间很短,三言两语便快要燃完。
惨白的雷光将黑沉沉的天幕轰击的如同粉碎的镜面,远处的万家灯火一盏盏熄灭,代表这座梦境即将破裂。
“决定了?”
邹四九‘嗯’了一声:“对面给出的条件还不错,不赚可惜了。”
沈笠点了点头:“代价是什么?”
“让袁姐将他们的本体带进番地。”
邹四九调侃道:“这两个人还算精明,知道只有番地那种没有黄梁梦境笼罩的地方,才有可能让他们逃出詹舜的掌心。”
“不过这么一来,你的风险可不小啊。”
沈笠语气担忧:“跨了整整一个大序位,又是在黄梁梦境之中,你能是詹舜的对手?”
“不过就是为袁姐救人拖延点时间罢了,又不是真要让我跟詹舜单挑分个生死,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要是真挡不住,我撒丫子跑路就是,大不了这笔生意不做了,把人还给詹舜。”
沈笠还待再说,身影却已经变得虚幻,消失在这方天地之间。
“老李现在对上了张希极,陈乞生也单枪匹马上了龙虎山,偏偏就让袁姐来支援我,这算什么事?以后我哪还有脸面去见我的两个好大儿?”
邹四九自顾自嘟囔一句,抬手屈指弹出指间燃尽的烟头,一步跨出。
脚步落下,涟漪荡开。
幽海之上,此刻半边是刺骨的冰雪,半边是狂暴的雷池,彼此侵袭,相互吞噬。
脱梦而出的邹四九不偏不倚,就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在他的脚下,一头海兽的尸体正在飞速分解。
梦境传话对于邹四九而言不算难事,顷刻间便将殷温等人跟自己的交易内容告诉了袁明妃。
“抢人没问题,但关键是你顶不顶得住?”
冰天雪地之中,袁明妃站在一头浑身挂满雪色的暴猿头顶,周身的虚空中有色彩艳丽的格桑不断绽开,又不断化为齑粉随风消散。
源自整个黄梁的恶意和排斥力让她所处之地呈现一片怪异的扭曲,邹四九光是视线看去,就感觉一阵心浮气躁。
“顶不住也要试试,那两个人梦主规则对我们很有用。”
“我知道了。”
扭曲的空间中,一身白衣的身影略微晃动,似在轻轻点头。
吼!
暴猿啸海,奋起重拳直轰身前,卷动而起的千钧风雪随着狂风扑向雷池。
两相撞击,余波炸起滚滚浪涛,雷光交错凝聚出一把庞大光剑,攒射而出,直接洞穿肆虐的风雪。
铮!
雪国之中拔起一座巍峨山峰,峰顶之上立着一间破旧的红墙寺庙。剑身斩在山体之上,碎石和雷光四散横飞。
巨猿口中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趁此间隙,反身一拳砸向身后。崩裂的空间顿时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巨猿俯身便钻了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失去了目标的黄梁幽海将无边的怒意转移到了邹四九的身上。
此刻在祂的眼中,邹四九不再是受到眷顾的子嗣,而是勾结外敌,吃里扒外的叛徒。
邹四九同样也感觉不到自己曾经置身幽海之中,那种如回家一般的舒适和惬意,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四周的陌生和敌意。
他脚下的海面生出一个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不断拉着他往下坠去,冰冷的海水瞬间没过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