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好嘴里泥巴，卫铉离开肆州城，回到位于城北军营。自从他和尔朱荣见过第一面至今，一直说、一直写；就连现在的地位、新军的骨架，几乎都是靠一张嘴、一支笔换来的，而实事，更是一样没有做过，搞得他有时候都自嘲说自己是“卫大炮”。

卫铉很厌恶这副鬼样子，然而从若干惠逼他解救尔朱英娥到现在，时间也不过几个月。在这段时间之内，他不是在绞尽脑汁安排家事、不是在辛苦行军，就是像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小心翼翼、摇尾乞怜，别说是静下心来沉淀、别说是办实事了，甚至连个安稳觉都没有好生睡过一次。

若他是土生土长的北魏人、没有现代那安逸生活，也许他也能像师兄刘朝那般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是今生和前世的巨大落差，让他的危机感比所有人都强。可他是卫家家主、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师兄弟，他也不能露出丝毫脆弱，如他的心气都泄了，如何得了？所以他在他人面前始终撑出一副坚强、睿智的面孔。也只有夜深人静，才敢默默流泪、无语凝噎。

好在，坚持了下来，也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接下来，当是可以缓上一缓了。

来到军帐，卫铉草草吃了几口粗糙干粮；坐在简易书案后，继续整理和书写尚未写完的新军架构和训练方法。

他前世是一個信息爆炸、消息传播方式多样化时代，再加上读书的时候参加过几次印象深刻的军训，倒也知道一些常规的练兵方法。而今尔朱荣又把自身的练兵心得、用兵心得倾囊相授。卫铉两相结合，取长补短，便想出了一套非常不错、符合当下的练兵技巧。然而想要训练出一支听从指挥、敢打能打胜仗、纪律严明的大军，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财力。

尤其财力，那更是重中之重：尔朱荣够有权了吧？可他能养的精锐也就那么点，当然不是他不想扩军，而是他也没有钱养。既如此，他哪有财力给卫铉养一支数量庞大的大军？所以卫铉也只有紧跟未来岳父的步伐，走精兵路线。

不过这年头的“义军”战力稀烂，所以尔朱荣动不动就用几千精锐轻松打败几万敌军。卫铉不敢把自己比成战神一般的尔朱荣，但是新军如果像尔朱荣嫡系那么强悍的话；他觉得自己初次指挥一场战争的时候，应该可以轻松一千打赢一千、一万打赢一万。

这也不是卫铉怂、没出息。而是他知道数千年的历史之内，除了卫青、霍去病、杨爽等等有限几个妖孽，其他名将名帅都是一步步成长。他觉得自己没有卫、霍、杨的惊人天赋，所以他感觉自己也要步步成长才行，所以现阶段只定下一千打赢一千、一万打赢一万的目标。

然而卫铉只敢想、不敢说：他那老丈人是个心高气傲、争强好胜的人，凡事都要压下他人一头，自从敞开心扉着说及婚姻事，就把自己当成了亲儿子一般，若不然，本身就穷得要死的他哪会全力支持一个外人组建一支万人强军？

老丈人对他寄予无限厚望，为了让他成长起来，宁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全力支持他这个当女婿的；要是得知自己现阶段仅仅只是追求一比一、一杀一，肯定气得七窍生烟，然后亲自动手、把他打个半死。

正当卫铉一门心思编写训练大纲之时，帐外的杂乱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眸眼向帐门看去，一时啼笑皆非：那个怎么也哄不好、好话说尽也不见的尔朱英娥，竟然拎着一个竹蓝，鬼鬼祟祟、蹑手蹑足的钻入帐中。

朱英娥瞥了卫铉一眼，骄傲一扬下巴，冷哼哼的坐到卫铉对面。只见她打开食盒、取出几碟精致的菜肴，便夹起一大块香气四溢的炖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卫铉不作理会，重新挥笔书写，不一会工夫，便又沉入其中。

尔朱英娥一个人吃着吃着，心里慢慢不是滋味了，她挪了挪，见卫铉没有反应，又往前挪，把那几盘菜肴整整齐齐放到卫铉那张案几边缘，然后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