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跑到最后,她在四年前被丢弃在上清观后门柳树下,也是上清观最小的孩子。
老观主捡来抚养,愤而取名柳问心——问其父母长辈为何狠心将她丢在柳树下。
问心梳着歪向两边的羊角辫,跑得小脸通红。可能是地上太滑,距离卫铉还有几十步的时候,“吧哒”一声跌倒在地上。
问心双手撑着冰冷土地想要起来,双脚又是一滑,直直的爬在了地上;她也不哭,仰起小脑袋,忽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叫道:“师兄抱、师兄抱、师兄抱……”
动听的童声空灵澄澈,犹如涤荡人心的天籁之音;语气中的央求和急切之意,惹人心碎。
“都停下。”卫铉止住孩子们远远冲来的冲锋之势,从浩浩荡荡的孩子们身边绕开,下一刻就跑到问心面前,伸出双手将她抱在怀里。
“谢谢师兄!”问心双手死死的揽住卫铉的脖子、脑袋死死地埋在卫铉肩膀之上。
问心很小,却很懂事。
当她知道师兄们打山贼回来,上清观那场血战给予她的恐惧,一下子就苏醒了。
刚才看到石师兄、刘师兄、徐师兄、姜师兄他们都在,可是观主师兄却迟迟未归,可把她吓坏了。如今看到观主师兄出现在眼前、还抱着自己,她幸福的笑了。可是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流进观主师兄的衣领。
听着小问心不住抽泣、死活不肯哭出声,卫铉眼眶不禁红了。
出去这几天,他其实也很害怕。此刻骤然看到诸多长辈、听着师弟师妹们无声在身边抽泣声,他莫名的想流泪,然而心头却是暖洋洋的。
良久、良久,上清观老少终于从别后重逢的喜悦平静过来,孩子们又恢复往日的活力,快乐的追逐嬉戏。
……
院中一角生起了熊熊篝火,卫铉和薛怀恩、石忠、刘朝、徐义、姜衍围坐在火边谈话。
“观主,石师侄已将经过说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薛怀恩手捻胡须,欣慰的看着卫铉,继续说道:“此事过后,不知观主有何打算?”
卫铉将叱列延庆之言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此事过后,我们至少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了。而大都督的处境比我想象中还要困窘,等到安顿好,我与诸位师兄一起投军,而尔朱氏兄妹愿意当我们的举荐人。”
与尔朱英娥相处这些天,卫铉可不是在泡妞,而是通过她来了解尔朱荣。
说起来,世家出身的尔朱荣崛起事迹十分励志。
六镇之乱爆发后,尔朱荣变卖家族产业和牲口,招兵买马、壮大自身。他先是歼灭了降魏复又反叛的胡人乞伏莫于、万于乞真、素和婆崘嶮。接着又平定了胡乞、步落坚胡、刘阿如、敕勒北列步等等叛乱。朝廷见他战功赫赫,于是加封他为平北将军、光禄大夫、假安北将军、河东北道大都督。
尔朱荣在镇压叛乱过程之时,不断吸收并、肆、恒、朔四州的降兵和流民,再加上当地世家大族和官员或被消灭、或被笼络,这便使四州在名义上尽数落在尔朱荣之手;而朱氏荣也从一介酋长跃升为掌握重兵的地方军阀。
但是从尔朱英娥透露的情报来看,尔朱荣此时的处境比卫铉之前所想的还要艰难:一方面是战争尚未彻底结束、并州南部更有诸多叛军;而他底子薄弱,可用的心腹亲信少之又少,且由于本部精兵前往各郡县平定叛乱,使他不敢贸然使用与六镇之乱有关的降将、降兵。
另一方面是朝廷十分忌惮尔朱荣,朝廷连一个兵都不派、一粒米都不给,不久前还加封与尔朱荣不和的斛律洛阳为恒州都督、费也头牧子为河西郡都督。
如今的斛律洛阳乘尔朱荣率军南下平叛的时候,据恒州桑干郡、繁畤郡、平齐郡自立;与此同时,斛律洛阳还跟费也头牧子、上谷郡杜洛周眉来眼去,三者遥相呼应、互为犄角,大有三面夹攻尔朱荣之势。
朝廷的作为在卫铉看来,其实就是让尔朱荣和河东各方势力狗咬狗、相互消耗,从而达到既能平定叛乱、又可削弱尔朱荣等势力的目的,可谓是一举多得。
此法虽好,可惜魏朝江河日下,已非孝文帝时的魏朝,各个势力都有据地自保自立之心,斛律洛阳、费也头牧子只要有点脑子,就不会和尔朱荣死磕。
更重要的是朝廷好像小瞧了尔朱荣——
尔朱荣的军事才华不容置疑,且又有大都督之职在手,他照样可以轻松拿捏治下的斛律洛阳、费也头牧子。
只是据尔朱英娥所说,尔朱氏上下蛮害怕朝廷的,甚至连尔朱荣本人也是诚惶诚恐、忐忑不安。
而这,或许就是卫铉最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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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拓跋鲜卑起于代北、慕容鲜卑起于辽西,他们崇尚白色,视白色为尊贵。孝文帝改革以后,鲜卑等北方民族纷纷改用汉姓、说汉话、写汉字、执汉礼、与汉人通婚、穿汉服……于是服饰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而古人称慕容鲜卑为“白虏”,除了他们肤色偏白以外,也和崇尚的服色有一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