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剑相交,疾风骤起。
浅川禾借着大风后撤退走,以免被这一招所波及,落地后伺机而动。
万重山势倾泻而出,尽数灌注在十字枪上。
五十九斤重的弥合院清光在雷池面前竟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在巍峨且悠长的剑气洗刷之下,即使所谓巧匠利器也同样摇摇欲坠。
长字诀,的确不负这个“长”字。
最终这柄产自扶桑弥合院的名贵十字枪彻底崩解,只听得一连串的爆响,枪杆自枪头开始寸寸炸开,铁屑残片四散飞溅。
藤原共我及时撒手护住眼喉要害,但其双手之上依旧鲜血淋漓,早已被剑势所伤。
墨潼一剑摧枪。
但与此同时,雷池亦传来一阵脆响,剑上攀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纹。
难怪这一剑的威力如此之大,这是墨潼毫不爱惜手中兵器全力施为的结果,以佩剑受损的代价彻底毁去了藤原共我的十字枪,堪称是以伤换命的危险打法。
一记长字诀后,墨潼并未就此停手,源源内息流转不断,须臾之间便再度攀至顶楼,对着藤原共我步步紧逼而去时,手中剑诀已变。
不再是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的“长”,而是缭绕变换,云山雾罩的“乱”。
第二剑,乱字诀。
好似游人跋山涉水,远眺群峰,只见得云在山外,山在云中,云雾随风而变,绕山而走,时时不同,看山不清、分云不辨,只余一个乱字。
缭乱云雾即是墨潼剑路。
剑上更有剑鸣,一如云中隐有鹤唳。
而剑鸣又自成音律,颤人经脉。
长字诀里有剑势,尽得徐州君韩东莱精髓,乱字诀中,在剑势之上,另有剑鸣成曲,脱胎自扬州君严道龄的琴音共鸣。
墨潼挥剑以作歌,曲调凄切,声声催人心。
失去了十字枪,藤原共我忍着双手剧痛,一边费心抵御剑鸣侵扰,一边重新抽出腰间佩刀,就要来接这招乱字诀。
这招他知道破绽,只需——
但浅川禾再度的突兀搅局打断了藤原共我的思考,她从侧翼切入,桂雨剑经中杀气最重的千里斜阳式横斩而出,朝着藤原共我拦腰砍去。
藤原共我不得不暂避一瞬躲开这一刀,但那剑上破绽也已转瞬即逝。
“啧!”饶是以藤原共我的心性,被三番五次袭扰纠缠也令他逐渐心浮气躁起来。
失了先机,此时再去破招已来不及。雷池悠然而至,藤原共我横刀胸前,另一只手撑在刀背上,恰好护住了心脉一线。
长字诀为一,乱字诀为二,最危险的绝非是乱字诀本身,而是乱字诀之后的第三剑……
“云山乱……”墨潼再度低语,声音很轻。
“叮叮叮叮叮叮!”
雷池在藤原共我的长刀之上轻点六下,六声轻响连成一串,嘈嘈切切,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随后这把同是大师作品的长刀顷刻间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与那十字枪一样,轰然塌碎。
长刀碎片如雪落纷纷,破碎开来,大多崩嵌在了藤原共我的盔甲之上,并未对他本人造成多大伤势。
但他再无兵器可以倚仗。
风林火山四人意欲救主,却分别被各自的对手死死缠住。
继一剑摧枪后,雷池复而一剑崩刀,剑上再添数道裂痕,剑身已有摇摇欲坠之感。
但墨潼体内气机却一剑高于一剑,两剑之后复而又拔高一截。
雷池剑气萦绕,几近发青。
然后墨潼做了个奇怪的起剑势,那起势有些不伦不类,不像武学,反倒像是舟上渔翁撑杆渡河时的动作。
要来了!藤原共我瞳孔骤缩,身形伏低,几近蜷缩,双臂竖在胸前,厚重的臂甲朝着外面。
因为浅川禾的从旁掠阵,藤原共我在与墨潼的交锋中两度失掉先机,自始至终处于被动态势,导致这一剑再想躲避也已来不及,他要用身上这副一样出自弥合院的铠甲挡住这一剑。
挡的下,或许就还有机会反击。
墨潼已经出剑,就连双腿发力的姿势也与乡野撑船客们一模一样。
第一剑学了韩东莱的势,第二剑学了严道龄的音,那么这身姿如渔翁的第三剑,学自何人武功便已经不言自明了。
老渔翁本人正在高台之下压得大澄两大高手喘不过气来。
剑上青气,如同晓山晨曦,一缕朝阳落在山头,青翠欲滴。
一剑有剑势,二剑剑势叠剑鸣,而三剑兼有剑势、剑鸣、剑气三者之所长。
一剑递一剑,剑剑相迭,到了第三剑时,就是真正决胜负的时候。
“三迭公子三迭剑”,世人都快忘了当年墨潼曾在江湖中创出过这般美誉。
第三剑,青字诀,胜败生死,俱在这一剑之间。
“……晓山青。”
三尺青锋已至,墨潼也终于念完了这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诗。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