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孟况万是没想到,今日大楚秦王殿下,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跟自己论法!
就冲着这一点,他陡然觉得,自己来大楚,那真是来对了!
就冲着这一点,不管以后的前路如何,他也势必要在大楚,一展毕生之所学!
这一点——
他可以用生命保证!
“呼——”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稳定稳定心绪后,孟况深深看着姜长歌道:
“回殿下话。”
“依草民之见,法者,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
“夫圣人之治国,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
“恃人之为吾善也,境内不什数。用人不得为非,一国可使齐。”
“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
话落。
姜长歌眉头微挑,淡笑道:
“哦?”
“不务德而务法?”
“照你这么说,我大楚礼教治国,岂不是一无是处?”
“礼乐、诗书、仁义、孝悌,岂不都成了一无是处的东西?”
“还是说……”
顿了顿,姜长歌深深看着孟况,继续道:
“在你看来——”
“儒道!”
“根本就是阻碍国家发展的虱子!”
这话说的,已然是属于大不敬了。
而姜长歌之所以要如此一说,因为他深知。
但凡想改革者!
哪有不流血牺牲的!
哪能没有不怕死,乃至不怕背负千古骂名,对抗千年形成的桎梏的勇气?
纵观前世历史,从商鞅到谭嗣同。
想要改革时弊,哪个不是大毅力大无畏者!
哪個不是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将家国责任扛在肩头……
虽说改革失败者居多!
可也正因为此,姜长歌更要对孟况更为深入的试探!
毕竟——
事关大楚的天翻地覆!
好在……
噗嗤~~~
孟况闻言,先是愕了一下,随即彻底憋不住,大笑道:
“虱子?”
“殿下这比喻……”
“还真是恰如其分啦!”
随后。
他又是正色道:
“殿下,以儒治国,敌至必削,不至必贫。”
“国必有不作而食,不战而荣,无爵而尊者,此皆祸国蛀虫,岂能不除之而后快耶?”
“草民以为,大楚之兴,必始于禁游宦之民而显耕战之士!”
什么叫游宦之民?
除了世家豪阀,除了那些满脑子腐朽、保守思想的儒生,以及一些游食者,还能有谁?
他们或是祖上荫庇,或是摇唇鼓舌,游手好闲,却不事生产……
在孟况看来,这些人就该被打击,甚至该被连根拔起。
而更多的资源,就该给那些对国家有着实际贡献的耕战之士!
此等思想……
已经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了!
简直就是在逆天,简直就是要开天辟地!
难怪!
难怪孟况一入仕,便如同坐火箭般,火速升迁来着!
就他这句,俨然已经跟姜长慎的所作所为,不谋而合。
而他,显然比姜长慎还要狠。
他要的可不是肃清世家豪阀之祸,他简直是要将儒道彻底拔除来着。
这也就难怪,姜长慎一死,老天爷也保不了这家伙。
毕竟儒道昌盛八百年,早已根深蒂固……
姜长歌看着他,漫不经心道:
“如此大逆之言,你不怕我杀了你?”
孟况道:
“生死,小道耳!”
“死则死矣,又有何惧哉?”
听着这话。
姜长歌不由满意抚掌笑了起来。
不错!
很不错!
这孟况,倒还真有着商鞅之风骨耶!
而就在姜长歌准备再跟孟况深聊聊一二时。
“嗯?”
他的耳朵微动,已然听到木塔寺外,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