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了。”顾如意说:“公司安排我值班。”
奶奶表示不满:“你们公司其他人呢?怎么每年都让你值班啊?”
顾如意笑笑,插科打诨哄老太太开心:“值班多好啊,三倍工资呢,我多赚点钱好给您养老。”
听到这话,老太太一反常态地没有笑,也没有说起让她多给自己攒点钱类似的话,电话里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间间有些冷场。
顾如意心里突突直跳,勉强压下那股不安感,笑着问电话那端:“奶奶?怎么了?你不相信我啊?”
她听到老太太叹了口气,语气不似刚才那般轻松,幽幽地喊她名字:“如意啊。”
“嗯,您说,我听着呢。”
“你最近和兴业联系了吗?你们毕竟是亲生的姐弟俩,打断骨头连着筋,多联系联系总没坏处。”
顾如意按了按眉心,打断她的话:“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妈应该和你说过了,兴业要结婚了嘛,那女孩子之前带到家里来,我看过啦,很不错的,你是姐姐,总要多帮衬他一些,兴业是个男孩子,我们家总归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
“嗡”的一声。
顾如意感觉脑子里最后的那根弦崩断了,她开始以为奶奶只是迫于李美如的压力来当说客,可当“传宗接代”四个字出来时,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她是被奶奶带大的,奶奶关心她、爱护她,会在李美如揪着她的耳朵痛骂时冲上来护着她,可老人家还保留着最传统的思想,面对“传宗接代”的问题,一切都得退居二线。
电话里,奶奶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大概意思还是那些,和李美如要钱时的说的话差不多,只是换了个方式,换了种语气。
顾如意早就没有心思听下去,但又到底没办法做到像面对李美如时那般破罐子破摔,匆匆应付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界面又一次跳转,这次终于是软件安装了,顾如意没心思再等,按灭手机屏幕。
她弯下腰,把脸全部埋进膝盖里,耳朵嗡嗡作响。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过来推她的肩膀:“姑娘,你怎么了?没事吧?”
顾如意惶惶抬头,脸色白得像纸。把大妈吓了一跳,“哎哟”一声,急忙再度追问:“没事吧,姑娘,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看啊?”
顾如意想说自己没事,结果刚一张口,忽觉胃里一阵翻涌,赶紧捂住嘴往卫生间跑。
大妈被忽略也不生气,还好心地跟在后边给她指路:“右边,厕所在右边。”
顾如意一头扎进卫生间里,吐了个天昏地暗,早上吃下去的那点东西没来得及消化全被吐出去了,胃里空空如也,反倒觉得好受多了。
她站在水池前,手抖得厉害,强撑着掬水抹了把脸,而后抬起头,才从镜子里发现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吓人,难怪刚才那个阿姨反应会那么大。
顾如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在卫生间里扫了一圈,却没发现有免费提供的纸巾,无奈只能顶着湿漉漉的脸往外走。
那位好心的大妈还站在原地帮顾如意守着东西,见她这副样子,惊呼道:“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小心感冒啊!快擦擦。”
说着就开始翻口袋。
“谢谢您。”顾如意挤出一抹笑:“我自己有纸巾。”
她凭借记忆拉开登山包前面的拉链,翻出纸巾的同时,一抹鲜艳的红色落于余光当中,顾如意一惊,想到旁边还有人在,迅速拉上了拉链,心里止不住地烦乱。
那叠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她临走前塞在哈日查盖家托盘下面的那些,她自以为藏得很小心,怎么也想不出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塞回她的包里的。
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欠了一笔巨债,人情债。
大妈还在旁边热心关切她的状态,问她用不用去医院。
顾如意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能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谢谢她的关心。
大妈再三确认她自己可以后,不太放心地走了。
顾如意重新坐回原位,却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此时距离检票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她仰头盯着大厅里的电子显示屏,半晌,仿佛下定决心,猛地站起身来,背起登山包转身走向出口。
——
另一边,哈日查盖和阿穆尔把车开到主街街口,兵分两路,阿穆尔去取药,哈日查盖则去买东西。
随后再度碰头,眼看到了中午,两人一合计干脆走进一家临街小店,打算吃完午饭再回去。
街边冷清,店内又是另一幅景象,热火朝天,不大的店面里坐满了人,两人好不容易找到张空桌子。
桌子紧靠在窗边,透风,人们大多不愿坐在那里,他们倒不在乎,扬声高喊:“老板,两碗羊杂碎,三两烧卖。”
“好嘞!”
寒冷的天气里,就得来碗热腾腾的羊杂汤才好。
不多时,两碗羊杂便被端上了桌,哈日查盖从筷子笼里抽了双一次性筷子,两根掰开,左右一搭,蹭去上面的毛刺,抬头看见对面的阿穆尔抓着两根筷子不动了,正偏头望着窗外看得认真。
哈日查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奇怪道:“看什么呢?吃啊,再不吃就凉了。”
羊杂碎就得趁热吃才好,凉了就腥了。
阿穆尔闻言却没动,仍然看向窗外,为了看得清楚,他还用手在窗户上抹了一把,皱眉问哈日查盖:
“哈日查盖,你看,那是不是你家那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