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筒子河上绿茎红花相缭乱,瓜月荷风引荡漾。
而几步开外的背阴夹道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抱猫少女与高大青年对?立而站,二人间的氛围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思。
“看来我上次的话你是没听?进去。”容淖神色凛然,对?面前这不速之客毫不留情?。她略微一顿,轻扬下巴,孤傲之中勾出一抹残忍。
“世上确有两全之法,但无?用者多半只能二择其?一,你便处在如此境地。去年你既已选择千岁鹤归,当全胸中丘壑,立马重?振山河。如今却屡次行止无?度,对?我纠缠不清,似妄图以风月憾事缀饰无?能。”
容淖目若锋刃,薄鄙冷嗤,“当真是贪心荒唐至极!”
策棱闻言,复杂轻瞥容淖一眼,并未为自己辩驳半句,只是自袖袋里?递出一物,证明来意?,“我找公?主,是为它。”
一只体量窄小的空白?信封。
这是……
容淖一眼认出,这是她让敬顺送给四公?主的信。
为了飞鸽传信方便,她特地私下糊了个小信封。
容淖头皮发紧,想起自己方才那?不分青红皂白?一通恶言,还直指他对?自己贼心不死,果断倒打一耙,“有事你不会早说,偏要装神弄鬼吓唬人,活该!说罢,这封信为何?会落到你手里??”
策棱望着?理直气壮的小姑娘,生生给气笑了,挺拓凌厉的眉眼染了几许无?可奈何?的纵容,“我一来你净顾着?骂我,根本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容淖佯咳一声,把信攥回手里?,权当没听?见他的委屈,“……说事。”
策棱收敛笑意?,正色道来,“公?主前往漠北送信的信鸽,混进我府上建在关外?的巢房觅食,为我部属豢养鹰隼所猎。”
“少避重?就轻。”容淖满眼狐疑,全然不信策棱所言,“我虽不养信鸽,却也知道它们之所以能送信千里?,全是仰仗鸽子出众的识途本领与强烈的归巢本能。信鸽从喝水、吃食、巢舍、哨声乃至待人亲和等,都是特驯过的,绝不可能飞进陌生巢舍觅食。”
“懂得还挺多。”策棱意?外?挑眉,锋锐的眸底闪烁骄傲,“那?公?主或许知晓,柯尔克孜人尤擅驯鹰,日?常多用鹰隼狩猎、驱赶野狼、卫戍部族,乃草原天空独一无?二的王。”
容淖知道策棱祖母格楚哈敦乃藏北的柯尔克孜族人,策棱兄弟两受其?影响多年,亦承了柯尔克孜族的习性?,譬如不留发、不蓄须、懂针线、擅驯鹰等。
容淖笃定开口,“所以,漠北之地的天上,被你以鹰哨把持了。”
鹰的领地意?识极强,关外?人养鹰为哨并非奇事。许多时候,两部交战,人马在地上搏命,鹰隼在天上厮杀。
策棱坦荡应道,“是。”
难怪,他能轻而易举截住她送往漠北的飞鸽传书。
容淖暗自为策棱这短短一年内在漠北经营出的势力惊心,面上仍旧端得不动声色,冷静道,“你既找上门来,想必早已看过信中内容。这其?中与你并无?干系,何?必多管闲事。”
“这封信是我部属在塞外?所截,我事先并不知情?。”
策棱一一道来,“因公?主刻意?造假笔迹,信件文字似出自文墨不精的狂野男子之手。再加上只在信的抬头写?了‘四姐安好’,信末并未落款署名。我的下属误以为是九阿哥想要传信去漠北四公?主府,请四公?主暗中收留那?群塔里?雅沁回子。这才决定传回京中,让我定夺。”
四公?主之母为宜妃一母同胞的亲妹郭络罗氏贵人,四公?主自小与宜妃之子九阿哥交好,两人间的血脉关系远比其?他皇家异母兄妹更为紧密。
而九阿哥,打上书房起,多年来最是信服八阿哥。
八阿哥生母低微,从小养在大阿哥之母惠妃膝下,这些年几乎是唯大阿哥命是从。
绕这么?大一圈,说到底,策棱的下属应是怀疑这封信为大阿哥授意?九阿哥为之,特地截留。
毕竟当初是大阿哥力谏召塔里?雅沁回子千里?迢迢去往呼伦贝尔种田,一年垦荒失败而已,大阿哥明面领罪,实则借垦荒夺权之心不死,遂决定暗中把人保下,另谋来日?也未可知。
策棱作为名义上的太子党羽,他的属下截到了疑似大阿哥党羽往来信件,自然会慎重?对?待。
——真是倒霉。
容淖面色不虞,强忍脾气,“事情?始末我已知晓,你放心,此事乃我一人主意?,绝对?与大阿哥一系无?关,辛苦你原样把信送去漠北四公?主府。”
“不可。”策棱果断拒绝,严肃道,“上次在马车上我已与公?主析清利弊,解救塔里?雅沁回子一事,牵连甚深,稍有不慎,你便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权力场上,无?人会信任纯粹的慈悲。我能查出这封信四仰八叉,跟鸡爪子挠过一般的信件出自你的手笔,太子、大阿哥自然也能。”
“届时,不仅太子、大阿哥会揣测你已倒向对?方,出手施救别有用意?,所谋甚深。甚至就连皇上都有可能疑心你在储位之争中站了队,此乃犯了君王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