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的脚!”
“烫烫烫,溅我腿上了!”
“谁,谁干的,还不给爷滚出来!”
翘檐小楼下,几个纨绔一身狼狈,跳着脚冲楼上叫嚣。
容淖半探出头。
她本?就生得极好,久病沉疴也改不了颜丹鬓绿之貌,簪星曳月之姿,颦簇之间,恍如壁画上高不可?攀的矜傲神女,漫不经心俯视人间。
几个纨绔看呆了眼?。
被容淖嘲作‘天?蓬元帅’的男子最开回过神,不怀好意一笑,“爷瞧你面生得很,又独自坐在此处,莫不是……”
“住嘴!你们是哪个府上的,竟敢在超品公爵府乱窜,窥视女眷,信口胡吣。”
云芝抢在那人吐出污言招惹容淖之前,先声?夺人,兴师问罪。
她从前是在乾清宫里伺候的,后来?被皇帝选中送来?容淖身边顶替嘠珞的大宫女位置。她能入皇帝的眼?,自然是有几分厉害的,只是平日膝头太软让人忽略了去?。这会儿她温良敛尽,长?目端凝,天?家威仪尽显。
那‘天?蓬元帅’显然是被云芝这番气派震住了,心中隐浮狐疑,与几个同伴面面相觑,一时竟不敢应声?。
他们这群人都是在皇城根富贵窝里长?大的,见过世面,眼?睛尖得很。分得清什么是人贵势盛,什么是狐假虎威。
眼?前这个雪肤花颜的陌生少女,显然属于前者。
容淖瞥了云芝一眼?,云芝心领神会,再次板脸呵道,“还不上前答话,眼?珠子乱瞟什么,没个规矩!”
‘天?蓬元帅’应是这群人的领头,硬着头皮上前一小步,垂首谨慎试探,“我等是宗室子弟,酒后误入此地,无意冲撞,不知楼上芳驾是?”
容淖来?回打量这几个自称宗室子的纨绔,算起来?,他们还是同族堂兄妹,可?是她连个眼?熟些的面孔都没找出来?。
这一群人八成?是皇族旁支宗室府上没有资格袭爵的嫡次子或庶子,不受重视,平日没什么入宫面圣请安的机会,所?以她才全无印象。
容淖指尖轻叩窗沿,上扬的眉梢不怒自威,“我最后问一遍,你们为何?出现?在此。”
这一群旁支纨绔虽说顶着皇族宗室的名头,其实远比不上公爵府风光势大。他们但凡有点脑子,也不敢乱闯公爵府。
而且,方才佟佳氏福晋临走前分明说过,她已让人严密把守外院贯通此地的小径。既如此,这几个纨绔又是如何?避开层层守卫溜进来?的。
宴上一直风平浪静,唯有这群人十分可?疑。
容淖有个隐秘的担忧,若这群口无遮拦、品行轻浮的宗室纨绔是小佟贵妃故意放进内院闹事的……
怕是后果不妙。
小佟贵妃若用这些人在大庭广众下生出艳事,搅了五公主的婚仪,太后、德妃甚至连佟佳氏都会怨恨她。结局就算她如愿惹怒皇帝,再度沉寂承乾宫,往后日子肯定难过。
“我们真是酒后误闯。”‘天?蓬元帅’拒不改口,一群人还暗中勾连耍心眼?,故意配合‘天?蓬元帅’的话撒酒疯,企图蒙混过关。
容淖不耐烦和?他们兜圈子,不轻不重示意云芝,“立刻派人去?外宴厅知会简王叔一声?,说我这里抓了一群口舌犯忌、意图搅扰五公主婚仪的宗室纨绔。他掌管宗人府,这些人交给他处置最好不过了。”
简亲王颇受皇帝倚重,命掌宗人府事,其生性板正苛刻,不管是宗室王公还是宗室纨绔,但凡犯到他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时间久了,也不知谁在背后给他取了个诨名——‘鬼见愁’。
“且慢,且慢!”几个纨绔想起自己方才还在非议简亲王儿媳,吓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慌不迭阻止,“简亲王正在赴宴,若为了你我两句口角争锋打扰了他的好兴致,那可?真是罪过了。”
容淖不为所?动,催促道,“快去?。”
这群宗室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前没少吃简亲王教训,才会避之如蛇蝎。容淖如此强硬态度,算是一击而中,戳住他们肺管子了。
“我们招了便是,你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快让奴才回来?罢。”
富贵窝里泡出来?的软骨头,别的本?事没有,倒是会察言观色。
容淖方才说了一句‘简王叔’,这几人越发?笃定她身份极高,可?能是哪个亲王府里的嫡出格格,服软的语气并不算坏。
大家虽同为宗室,但地位尊卑并不对等,不是谁都有脸面亲亲热热喊备受皇宠的铁帽子简亲王一句王叔。
就如同简亲王世子能像皇子公主一样,够资格称呼皇帝为汗阿玛,可?旁的宗室子弟却没有这份荣耀。
几个纨绔见容淖摆手示意云芝把人叫回来?后,连忙你一言我一语交代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