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淖被梁九功假惺惺的阿臾模样逗乐,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慢悠悠又道,“你当真如此想法?那为何我曾听闻有小太监暗报,说你每日?轮值前,要把佛祖、土地?、萨满神像等跪个遍,甚至连掌管茅房的紫姑也不错过,挨个儿上三炷平安香,祈求不要在乾清宫碰上我。”
“哪个小兔崽子在背后给奴才上眼药呢,定是嫉妒奴才因?得了公主的机缘,有机会在万岁爷面前露脸!”
梁九功拂尘一扫,气得跳脚,再撑不住总管太监的假模假样,严辞辩驳,“什么紫姑!奴才分明拜的是关二爷!关二爷!公主你千万别信那些杀千刀的谗言。”
接下来?的路程,便在二人掰扯梁九功究竟是拜的紫姑还是关二爷中度过。
清溪书屋名副其实,背靠从石林苑,前绕半拉浅溪,水流潺潺。
容淖正?好整以暇听梁九功狡辩信奉紫姑之事,斜里花树林中,突然插入一道冷淡嗓音,“是该说你兴致好,还是有恃无恐?死?到?临头还在讨论神佛,盼着他们能佑你?”
“五姐。”容淖见到?静立山石花树从荫下的五公主,有些意外,不动声色看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微不可?察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方才皇帝怒气冲冲使唤他去传召六公主时,五公主分明还跪在清溪书屋前。大有事情不解决,她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的架势。
“我有话对你说。”五公主眼睑下拉,不复以往清高矜贵的傲然,瞧着竟隐有几分失魂落魄的黯然。
她上前一步,扬颚示意容淖下轿。
事有反常即为妖。
梁九功觉得来?者不善,点头哈腰赔笑打岔道,“五公主,皇上还在等六公主呢。您二位若有姐妹私话,可?否稍后再叙。”
“皇阿玛累了,已经歇下。”五公主回答梁九功,但目光始终落在容淖身上,“皇阿玛吩咐过,她暂且不必去清溪书屋。”
这话说得……
观先?前那形式,皇帝分明是要找六公主兴师问?罪的。
为何片刻之间又改了主意——高高拿起,轻轻给放下了。
今上八岁登基,杀伐决断几十年,可?不是朝令夕改的人。
梁九功想不通,容淖亦不明就里,垂眸敛住一闪而过的失望,示意落轿。
五公主特地?等在此处,要与她说的话怕是不简单。
梁九功忙扶她下来?。
夏日?衣衫轻薄,容淖身上的杭白素绸柔软顺滑,她只略略抬手,阔袖便后溜了两分。
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家,雪肤如玉,肌理?含香,腕间一对儿琉璃七宝镯,轻灵晃荡,响音清脆,甚是悦耳。
梁九功下意识多瞟了那七宝镯一眼,却意外发现——半掩在七宝镯下,那只柔白玉腕上,撒落着一处不起眼的红点。
这痕迹……
梁九功狐疑顿生,依他给容淖当过多年‘药人’的经验来?看。那不起眼的小红点,八成是反复施针数次后留下的!
六公主为何会往自己?身上扎针?
要知道宫中可?是有严令规矩的,皇帝患病,只能用药,不许施针;其余皇族患病,规矩稍可?松泛,但若要施针,也需上报。
是他看错了?
梁九功凝神,打算细看确认,容淖的手已收回去了,正?随着五公主,默不作声往清溪书屋近旁的花苑走。
梁九功眉梢轻拧,目送姐妹二人的背影消失,转头拉住正?欲跟上去的嘠珞,不动声色打探。
“我近来?事多,来?畅春园大半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六公主。方才尽顾着扯闲篇儿,竟忘了问?安公主身子近来?是否康健。你回去后,记得给我向公主赔个罪,道声安好。”
“公公勿忧。”嘠珞笑道,“公主近来?好着呢。”
自上次容淖吐血后,嘠珞也疑心她的身体并未转好,只是外强中干,吓得连忙把芳佃姑姑请来?坐镇。
可?经她近日?观察,容淖并无异样,病情也没有反复的预兆。
“如此就好。”梁九功笑得像尊弥勒佛,双手却暗自笼在一起,暗自对照,摸索琢磨起那个小红点的位置——似乎是叫手厥阴心包经穴,隐约记得不算要紧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