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尝试直视阳光，可是还没坚持一秒就被刺痛而阖上。
“早知如此当时为何不能好好控制一下呢？”雁端着一杯水走进屋里，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平静的看着整日颓废靠在床边的罗泽，说着责怪的话语却丝毫没有责怪的语气。
不满的语气。“随随便便就走进来实在是不礼貌呢。”
雁忽视他，依旧用丝毫没有波澜的语气责怪：“不过至少别对自己这么仁慈啊，真的觉得做错还想要获得原谅的话为何不找机会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再去博点同情？”
……真是讨厌又啰嗦的女人啊。
罗泽伏在桌边，索性闭着眼开始装睡。
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觉，估计闭上眼睛就会泛起困意吧。他即将觉得自己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拉开又关闭的声音让他的睡意又被不动声色的驱散。双眼缓缓睁开。
他暴躁的站起来，恼人的阳光依旧毫无眼色的从窗口贴进来，他狠狠一甩手，窗帘被“唰”的一声利落的挡在窗口，暴力的演出突兀的谢幕。
真是……又融入黑暗了啊。
“我任性够了。”江旗深呼吸了一下，“还以为至少可以任性逃开一天，只要一天离开那个让我困扰无比的生活，可惜我错了，连一天都不可能。”
无叶叹息了一下，握紧她的手：“如果你真的愿意抛开一切过新的生活，我一定会想办法斩断你关于过去的一切。带着你毫无牵挂的走。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吗？”
江旗却摇了摇头。“我也想，但是你要知道……总会有挂念的事情，不是吗？”
无叶猛地一僵。
“挂念……？”他的语气透着不可思议：“你在说罗泽吗？你挂念他？”
江旗也一愣，她说的时候明明没有想着罗泽，现在却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否认无叶说的话：“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语气里隐隐有了怒意，因为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还在想着他？……你怎么……你知不知道你伤着来找我的时候我有多生气！我恨不得冲过去将他碎尸万段……”他本来如玉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不断袭来的疼痛感逼得他步步后退。
“我没有想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江旗追过去，揪住他的双臂，双眼欲裂的看着他：“真的不是！”
无叶双手颤抖，却无法推开她。
忽然，他出奇的安静了下来，就那样盯着江旗，神色说不清的复杂，不知道是愤怒、惊讶、恐惧还是其他的什么。
江旗被他突如其来的平静搞得摸不着头脑，她心底隐隐的泛出一丝不安。
“无叶……你怎么了……无叶？”
他缓缓的抬起双手，抚上她的面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江旗？”他竭力用了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声音里却压不住的颤抖惊慌：“江旗……你告诉我……你的左眼怎么了……”
江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她张了张嘴，妄图做最后的一搏：“没啊……”
他应该做什么呢？
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啊。他放下双手，撇开双眼，远景模糊起来。
……
当罗泽拉开基地的大门，看见并肩而立的两人，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酸涩了一下。
江旗的双眼毫无芥蒂的望着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狠狠的将他刺痛。无叶和江旗差不多只是消失了半天，却让他整个人惴惴不安。
或许……他早已满怀的歉意，在这一瞬间又从喉头涌回内心，被自尊心又狠狠的践踏成坚硬而肮脏的一个心结。
他正在思考一套自然的开场白，两人已经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绕过走开了。
罗泽僵在那里，保持着开门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如果现在后悔的话估计是来不及了，所以你还是考虑考虑继续保持现在狼心狗肺的样子，两方都好受些。”
雁双手抱胸走到他前面，轻轻叹息：“你永远都这么后知后觉。”
罗泽的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冷了一会。雁轻轻咳嗽一下：“有一个人快要回来了。”
罗泽依旧不动。
“你一定会有兴趣的。”雁继续说：“也不能说兴趣……现在她的出现也不知道应该让你是喜是悲……总之唯一的用处，估计就是让你明白你之前的冲动不是为了一个死人。”她意料之中的看着罗泽一瞬间回过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烟……城？”他费力的吐出这两个字，惊恐的发现这两个字的发音已经不如以前那样自如轻巧，本是深记在心的读音，似乎已经尘封在了角落，读出来是如此陌生。他几乎用了好几秒，才勉强回忆起来那个人的一颦一笑。
“是真的吗？”他感觉喉咙发紧。
雁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应该是真的……我见过她几面，确实没有区别。只不过……你和她曾朝夕相处，估计更好分辨吧。”
“什么时候？”
“明天。”
……
是夜。
罗泽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故人的音容笑貌。回忆是快乐的，也是悲伤的，可是他今天却有些烦躁。因为在不断流淌的记忆里，不停的冒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很高兴认识你……
——罗泽……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又不想死了，谢谢你救了我……
——我答应你。
柔软的声音不断的敲击着他绷紧的神经，他想起曾经一对细细的胳膊绕过他的脖子，拥着自己撞向地面……那句“我答应你”，几乎让他错觉自己在经历热恋。
他感觉自己奇异的愉悦起来。
“哐。”
他的额上一层细密的薄汗，最后终于忍受不住，重重的翻过身，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夜还长。
与雁一同并行缓缓走来的女人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他曾无数次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象着这个场景的无数种可能性——他本以为自己会激动的难以自抑，紧紧相拥流泪，可是到了她真正归来的时刻，他感到了一种大病初愈般的释然。
“罗泽，许久不见了。”熟悉的轻轻抬起的双眼，仍企图用她如海浪般波澜壮阔的美将他俘获。
可惜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罗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即将要激烈的说出什么。
但是下一秒他却还是平静如常，露出招牌的阳光笑容：“好久不见了，烟城。”
……
“真的吗？”江旗露出有点惊喜的表情，自从她再回到基地，整个人就仿佛脱胎换骨，性格开朗不少，聆儿和羽然见机来邀请她参加一个新人欢迎会，因为她以前性格略微内向，独来独往，希望借此机会来让她多交些朋友过得好些。
“是谁啊？”江旗好奇的问起。
聆儿一歪头：“我想想……好像是海洋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