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开始有箭打在他的陶罐上,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这声音就像重锤一般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拼了命加快了蹬腿的频率——不管怎么样,面前那艘可爱的“鳄鱼号”是他最后的希望和靠山,是他的救命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陶罐砰的怼上了一个硬东西,殷戍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烈撞向了一面“墙”;他一下子推开陶罐,将头伸出水面,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天谢地,他竟然已经游到了“鳄鱼号”左舷的正下方!
殷戍没命地咳嗽着,用力抓扶着船体上粗粝而又支棱的木板,慢慢向船尾靠过去。他想转移到船的另一侧——这样的话那些黑船就彻底看不见他了。
就在百米开外,三艘黑船已经团团围住了那只可怜的小船;它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势更加旺盛,而黑烟却变得没那么浓烈了。
情势似乎一下子变得十分诡异。
附近的几艘船肯定接到了某种指令,因为它们都齐齐降下了一半的风帆,偏离了主航道,开始朝着尼罗河的左岸靠了过去。
下游的船顿时河面上猛烈地拥塞起来,将河道堵得水泄不通。
这可真是倒霉透顶!
殷戍突然好想哭,好想一头撞死在船板上!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就在自己的头顶上,有人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焦急地大喊大叫着。
他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凝固了!
“强盗!”“鳄鱼号”上的人在高叫着,“好像是强盗!”
殷戍经过了足足一分钟的混乱思考,才明白过来那些运粮船的水手一定是将神秘的“亡灵卫队”当作尼罗河上常见的强盗了!
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开始在“鳄鱼”号的四周扑腾着水窜来窜去,焦急地四处搜寻着。
塔蒙,塔蒙!心爱的姑娘在哪里?
哈列姆老师在哪里?
那个麻风病女人和她的男人婆侍女在哪里?
两个调皮的小孩子又在哪里?
他扒着船上的木板,拼命地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碧绿河面上的每一点蛛丝马迹——破碎的木片,撕烂的抹布,从上游顺流而下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垃圾……
没有,他没有看见漂浮着的大肚陶罐,没有看见露出水面挣扎呼救的人头!
殷戍一下子急了——从小船到“鳄鱼号”只有区区50米的距离,这一距离还在不断缩小,即便对于一个完全不会水的人来说也并不是难以跨越的天堑!
难道他们统统都嗝屁了?
他踩着水,攀附着“鳄鱼号”焦躁地团团打转,反复“扫瞄”着附近的广大水面,却一无所获。
恐惧感顿时充塞了他的大脑。
在一瞬间,河面的喧嚣都消失不见了,他的耳朵用力捕捉着那几个人所能发出的每一丝声音。
他妈的,人呢?
难道就他一个人成功地逃了出来?
尽管河水温暖无比,殷戍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结冰。
正在这时,“鳄鱼”号船尾的水面上呼啦一下子钻出两个人头!
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开始剧烈地咳嗽,而另一个女人却毫无声息!
殷戍眼前一亮,差点哭了出来。
那正是塔蒙!
可怜的姑娘没命地咳嗽着,头戴的假发也完全脱落了,露出一个乌青发亮的头颅。
而她怀中,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该死的麻风病公主!
殷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了过去。
一见自己的主子从天而降,塔蒙喜出望外,眼睛一翻却要晕厥过去,他赶紧冲上前撑住了她。
两个女人的体重在拽着他不断下坠,他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儿将她们拖到“鳄鱼号”的船帮下方——这里有很多支起的木板可以扶靠。
“塔蒙,塔蒙,我的好女人!”殷戍抱住姑娘湿漉漉的脑袋没命地亲吻着,而她却死死抱住他哀哀哭泣。
“怎么是你和公主在一起?”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哈列姆呢?索索呢?那俩小屁孩子呢?”
塔蒙筋疲力尽,哭得气都穿不上来了。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去向,两只光溜溜的胳膊死死勾住殷戍的脖子,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
“殿下!我能活下来真是命大……哈列姆老师不见了!我刚下水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姑娘抽泣着说道,“我……我只抓到了公主殿下……索索也不见了,他们都不见了!”
“你会游泳?”殷戍大声叫道。
塔蒙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殷戍暴跳如雷,“怎么不早说?”
可怜的姑娘嘴巴一咧,眼泪又如同成串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
殷戍的额头青筋暴起。他拽着哭哭啼啼的塔蒙扶好船板,又一把捞过那个人事不省的女人。
图雅公主身上宽大的罩袍也不翼而飞,肌肤上的大块的斑疹与疮疤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双目紧闭,嘴唇青紫,身体软软地趴在殷戍身上,似乎没有一丁点儿活气。
他正在紧张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头顶上突然响起了炸雷一般的喊叫声。
“你们是谁?”两名缠头的水手趴在“鳄鱼号”的船帮上朝下高声呼喝着,“你们是谁?扒着我们的船做什么?”
“我们是底比斯来的行商,要去法尤姆买粮食!”殷戍想都没想便大声回答道,“我们遇到了强盗!善良的人,帮帮我们吧!”
“真的是强盗?”一个家伙指着身后的那团浓烟烈火喊道,“那些黑船抢了你们的船?啊……他们说自己是陛下的军队!”
“不,是强盗!”塔蒙仰着头喊了起来,小模样真是楚楚可怜,“他们是强盗!他们杀了一条船的人!我们好不容易逃脱了性命……”
“瞧,有女人!”“鳄鱼号”的甲板上又多了几个水手,大家兴奋地鼓噪起来,“瞧啊,两个女人!”
“怎么帮你?”一个斜眼的水手怪声怪调叫了起来。
“扔给我们几块木头,”殷戍指了指远方的尼罗河右岸,“我们会游到岸边去的!”
“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说谎?”一名干瘦的老头喊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
“把女人送上来!把女人送上来我就给你们想要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人们顿时哄笑起来。
眼见甲板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殷戍心中开始暗暗叫苦。
“快把女人送上来!不然我们就把你们交给对面那帮黑船上的人!”有人开始威胁了。
情势一下子变得十分危急,殷戍怀里抱着那个一身疮疤的女人,顿时觉得万念俱灰,恨不得一个猛子扎到水底,就这么淹死算了。
怀中的那个女人突然动了起来!
图雅公主一手勾住殷戍的脖子,一下子舒展开身体,平躺在水面上。
她将自己的全部身体暴晒在阳光下,暴露在“鳄鱼号”上那帮色迷迷的水手的众目睽睽之下!
“来吧,你们不是要玩女人吗?”她尖声叫着,“来呀,来玩呀!”
眼看着那具女人肉体之上密布着触目惊心的疮疤和瘤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麻风病!”突然有人尖叫起来。
“鳄鱼号”甲板上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快丢木头和衣服下来!”公主攀附着船板咬牙切齿地喊着,“快丢下来!否则我就一直抓着你们的船,直到我死!我一直到死都诅咒你们!”
伴随着几声惨叫,甲板上顿时一片混乱。
过了好一会儿,船帮上才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
“啊,神灵啊,神灵啊,”那个枯瘦的老头儿可怜巴巴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们不认识你,我们并没有伤害你,也没有得罪你啊!为什么要诅咒我们啊?”
“快丢下来!”公主攀住船板,作势就要爬上去了。
“别动,别动,别动!”
甲板上顿时响起了更响亮的尖叫声。
殷戍和塔蒙震惊地看着那位强悍的公主。他们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图老爷,”公主回过身命令道,“快把你的项链和首饰给他们……我的都掉了!”
殷戍一下子清醒了。
他手忙脚乱解下了自己脖颈上的圣甲虫大金链子,以及右手腕上的绿松石黄金大手环,忙不迭扔了上去。
“这是对你们恩惠的报答!”公主大声喊道,“你们丢木头,袍子或者衣服下来!要快!”
头顶立刻传来了一阵激烈而又慌乱的人声。
很快,几块大木板扑通扑通丢下了水,几件白色的亚麻布袍子也慢吞吞飘了下来。
图雅公主满意地游向了一块木板,紧紧抱住了它。
殷戍和塔蒙喜出望外,也各自抱紧了一块木头。
“你们赶紧走吧!”“鳄鱼号”的甲板上响起了一片哀求声,“不要让邪神污染了我们的船,赶紧走吧!求求你们了……”
“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你们曾经见过我,”公主大声喊道,“否则我真的会诅咒你们一辈子的!”
殷戍双手攀附着巨大的木板,头顶着白色的罩袍,和光着头的塔蒙对视一眼,恍惚如在梦中。
他的眼神突然发直——他看见,就在“鳄鱼号”的对面,那三艘放火杀人的黑船已经杀气腾腾朝着这边开过来了!
他们应该在那艘小船上一无所获。
他们肯定发现了“鳄鱼号”上的某些动静,马不停蹄朝向这边搜捕了!
肾上腺激素再次在体内爆发,殷戍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我们赶紧游到岸边!”募然之间,他发出了一种扭曲至极的吼声,“快快快!他们逼上来了!”
公主和塔蒙也发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赶紧抱紧了木板用力蹬水。
眼前还有不少船横亘在他们的“水道”上,但他们毫不在意——他们眼中只有尼罗河右岸那一望无际的芦苇丛!此时此刻,那片浑浊而又泥泞的湿地才是幸福的天堂!
加油吧孩子们,用力蹬水啊!
木板提供了最宝贵的浮力,罩袍提供了令人满意的遮蔽,而大腿和小腿的肌肉则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动力!
三个人各自推着木板,开足了马力的双足在身后腾起了阵阵水花,三艘“人肉摩托艇”的速度甚至能够超过每小时5公里!
四周的几艘运粮船都发现了河面上这三只小小的影子,开始鼓噪喧哗起来。
这对殷戍来说极其危险!
但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
那些船上的水手们一边嚷嚷着,一边开始朝水中抛洒水果、压舱石块、破烂家具以及各式各样的杂物。
三个可倒霉蛋在飞溅的水花中艰难穿行,显得是那样的可怜与无助。
“我要死了!”塔蒙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撑不住了!我没力气了!”
“挺住啊我的姑娘!”殷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那边不远了!不远了!”
他奋力游到塔蒙身边,推着她一起前进。
“死也要死在岸上!”公主尖声叫道,“如果亡灵卫队的人抓住你,他们会剖开你的肚子,把你的内脏全部扯出来喂鹰!”
可怜的塔蒙惨叫一声,差点沉入水中。殷戍赶忙抓紧了她。
“等着吧!”他咬牙切齿地冲着那些运粮船喊道,“等着吧,你们这些渣滓!如果我有一天得了势,我会把你们统统斩首,一个不留!”
“省省力气吧,省省吧!”公主断喝道,“再越过一艘船,我们就安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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