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伯刹那间睡意全无,他察觉到说话的人声音有些熟悉,自己半天前才听过,正是那个前来问鬼的人。
左弦余从拐角的黑暗中走进灯光,他把手里的文件夹丢给方老伯:“聊聊?”
方老伯拿起文件夹,打开后,迎面而来的是几张照片,是阴魂案里的几位女性受害者。
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询问:“这是?”
左弦余没回话,而是示意他再翻翻。
第二页只有一张照片,是老保安的。
看到这个熟悉的面孔,方老伯神色如常,但心底已然翻起滔天巨浪。唐医生作案选择的全都是年轻女性,这个老保安是死在他手上。
方老伯把文件夹丢到一边,一手拄拐,一手背在背后,起身走出自己的岗亭,他咳嗽了一声:“咳……阁下是谁?”
左弦余笑笑:“一个美术老师。”
方老伯敲了敲手杖:“没有哪个美术老师会半夜来这种地方,你到底是谁,国安的人?”
左弦余指了指一旁的太平间:“你不信?那换个说法,鬼爷的朋友。”
“那个小鬼告诉了你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这你清楚,”左弦余耸耸肩,“但‘什么都没说’,这本就是问题。我的这位鬼魂朋友生前修的是道法,所以会一点卜算之术,要知道在医院肆虐了两年之久的阴魂大概来自何处不是难事,它知道什么,只是不敢说。”
左弦余之所以来问鬼,不仅是因为鬼爷身处医院见过阴魂,也因为鬼爷可以通过占卜推断出一些阴魂操纵者的相关信息。但他们会面时,鬼爷却强调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十分反常。
左弦余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屡次回头确认状况——鬼爷并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因为有人看着它。而这里除了看守太平间的老伯以外就再没外人了。
那时候左弦余就认定了方老伯在阴魂案中有重大嫌疑,可问题是方老伯并没有接触过几个受害者的尸体。
方老伯依旧不动声色:“所以?你怀疑我和你们查的案子有关,那个小鬼知道了些与我有关的消息,我为了掩盖才让他闭嘴?证据呢?要不让他这个人证自己来说说?”
在唐医生落网后,经过简短的询问,唐医生已经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然而在这众多的受害者之中有一个例外。
老保安。
唐医生选择的作案对象大多是生活不甚检点的女性或者生气浓郁之人,老保安并不在此列。
这场阴魂案之中存在第三个阴魂的操纵者。左弦余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眼前这个老伯,但他也明白对此鬼爷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因为鬼爷小半年前还只是个没有意识的游荡魂魄。
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所以左弦余也暂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章寿,而是自己单独调查。
他从身后拿出另一个文件夹丢了过去。
方老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夹,打开之后,瞳孔骤然一缩。
文件夹里是更多的照片,而这些照片上的人,他全都见过。
或者说准确一点,全都见过最后一面。这些照片上都是些老人,大多是行将就木的年岁,但他们的死亡却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死于阴魂的榨取,死后他们的魂魄又被制成了新的阴魂。
虽然老人的生气要远少于年轻人,但胜在不容易被发觉,方老伯作案时小心谨慎,因而选择的都是这种“安全”的受害者。
但显然,如今的一切都暴露了。
方老伯合上文件夹:“为什么会怀疑是我?”
听到方老伯的话,左弦余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错,回答道:“阴魂不是凭空产生的,那个姓唐的医生根本不懂如何制作阴魂;而且杀了这么多受害者,他也只是刚刚引气入灵而已,这速度太慢了,根本不匹配邪道修炼的速度,阴魂掠夺来的绝大部分生气另有去处。”
方老伯嗤笑一声:“呵,可这些都是你的臆测而已,根本没有证据。”
左弦余也笑了:“如果有证据,我也就没必要一个人找你当面谈了。”
方老伯看了看周围:“有什么区别吗?”
“修炼者作案有一定的特殊性,以目前求证严谨的办案流程没法儿定你的罪。但在我这儿就不一样了,我手头这杆秤由我自己决定,也由这世间的基础公义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