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月,他就上书乞骸骨,准备回老家养老了。
不过朱敦汉却对于内阁局势的变化感到头疼。
唯一一个立宪派彭蕴章走了,接下来内阁平衡就很难拿捏了!
“让他进来吧!”
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见他如此执着,朱敦汉也只能成全了。
很快,彭蕴章就颤颤巍巍地走进来,脸上竟然生了老年斑,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来岁。
“陛下!”
“赐座!”朱敦汉脸色缓和,露出笑容:“彭卿来见我,不会还是为了乞骸骨吧?”
“正是!”彭蕴章点点头,略显浑浊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光彩:
“老臣离家数十载,思乡情切,又年老体衰,实在是难当大任,还望陛下成全!”
“罢了!”朱敦汉叹了口气,故作遗憾道:“等第三次的时候,我就会同意。”
上书三次,这是规矩,也是为了体面,彭蕴章自然是懂的。
见着其脸色泛光,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朱敦汉忽然问道:
“彭卿,世人都说皇商是毒瘤,朕觉得,除了其霸道了些,抢了许多的商会生意,所以才造成了如此多的憎恨——”
听到这,彭蕴章差点嘴角都没憋住,笑出声来。
“咳咳咳!”他强忍笑意,不断地咳嗽着:“陛下,并非仅仅如此!”
“哦?”朱敦汉眯起眼睛:“细细说来。”
到了快退休了,彭蕴章也没有什么忌讳,他直言道:
“天下的矿产,十有八九都有皇商包揽,而且还是低价承包,赚取大利!”
“北方各草原的商路,也由皇商垄断,别的商会根本就沾染不得,不然就会家破人亡,晋商吃了不少的亏,所以经营起了去罗刹国的商路!”
“这也就罢了,无外乎筑起高墙自营,井水不犯河水。”
彭蕴章冷笑道:“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商却不满足,想要将手伸到外面去……”
例如,一个行业赚钱了,那么皇商就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掺和进来,一旦不同意,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性打压。
压低收购价,抬高售卖价,在其中牟取暴利。
每年因为皇商之故,破产的商人不计其数。
生意上、官场上,阴谋阳谋迭出,让人防不胜防。
“陛下,就像是火柴厂!”彭蕴章生怕皇帝不理解,立马举例:“如今除了您潜邸时经营的东方火柴厂,余下的火柴厂都是皇商在经营。”
“不仅如此,全国各地的火柴厂,他们控制了他们联手控制必须的红磷,抬高物价,让每盒火柴不得低于二十文!”
“皇商不过一百余家,却控制着全国上下大部分赚钱的行业,如今唯独余下盐商、海商,晋商(沙俄皮草)、陕商(井盐)、徽商(文房四宝)苦苦支撑!”
“全国的煤矿掌握在八家皇商手中;银矿在五家皇商;铁矿在三家;棉布在十八家;丝绸在五家;粮食在三十家……”
“他们互相联姻,狼狈为奸,还掌握着定价权,一旦商议涨价,轻易的就能挤兑掉其他商人;一声咳嗽,天下的棉布就会涨价,一省就会饿死数百万人。”
“若非我等举起旗帜限制,怕是徽商、海商等也尽数不存在了……”
听到这,朱敦汉立马就反应过来,皇商竟然掌握了全国七八成的经济,成长成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怪物。
在皇权面前是个乖乖狗,但到了民间却是庞然大物,横扫无忌,逼迫许多商人战队立宪派。
他们对国家的危害,已经远远大于贡献。
对于皇帝来说,这是个包裹着美味糖果的毒药。
在经济下行和内帑不缺,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见到皇帝犹豫,彭蕴章继续下猛料:“皇商包揽了军队后勤,以及大部分船厂、炮厂,偷工减料的不计其数,新技术几十上百年未曾更迭。”
“缅甸海战固然有情报泄密,但皇商却贡献匪浅!”
听到这,朱敦汉默然。
其实他的脑海里,已经回荡着历史课本上那大腹便便,满是金钱的胖商人插画:
托拉斯。
垄断资本。
这是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必要阶段产出,而借助的皇权,皇商们轻易地迈入这个阶段。
无论怎么说,垄断是弊大于利的。
更何况不是掌握在朝廷手里,而是掌握在一群唯利是图的皇商手中。
深深地叹了口气,朱敦汉将心思埋在心底:“彭卿退去,不知可有什么举荐?”
听到这里,彭蕴章心头大喜。
他准备使用自己的关系和人脉推冯桂芬上去,但如今皇帝让自己举荐,那可太方便了。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是皇帝对自己刚才问询的反馈。
“老臣本不应该多言,但按照惯例,吏部尚书冯桂芬应该递进入阁!”
朱敦汉点点头,他当然知晓冯桂芬是立宪派的人,这也是他特意安排的。
君权派是首辅,那立宪派就得在吏得势,才好继续抗衡,毕竟首辅的加成太大了。
“我听说他是林则徐的学生?”
彭蕴章心头一怔:“是的,他跟在林则徐身边学习了几年……”
“希望他不仅学到了本事,也学会了林则徐的做人做事守则!”
听得这话,彭蕴章心头大喜。
冯桂芬稳了。
经常和人又聊了一些杂事,如最近举如火如荼进行的清剿盐枭活动。
内政部对此大加动作,当做是自己立威的第一把火,联合安徽、江苏、南京三地,进行大规模清剿。
这几个月来效果斐然。
仅仅是盐枭,就拿下了近八千人,还有数十万担的私盐,获利数百万。
“若是情况良好,今年的盐税还能增加个三五百万!”
彭蕴章乐观道。
而由于干过盐枭这一行,朱敦汉却没有那么乐观。
私盐被打压,其价格反而会暴涨,更加促进了走私。
而说到盐枭,这又离不开皇商。
大半的盐枭都是皇商在后面支持,就是因为无法侵占到盐业这一行,所以皇商们就利用盐枭进行蚕食。
而这,又引发了许多的盐商自己开始走私,都是盐税流失,上百年不曾变过。
人口翻了一倍多,盐税却依旧未变,听起来就像笑话,但却是现实。
这种损国利己的行为,但却从来没有人敢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