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元的声音很是低沉:“南洋诸藩惶恐不安,进口的茶叶都少了几十万斤,甚至开始筹建自己个儿的水师了。”
“朝廷哪能放任藩国大扩武备,自然得先安抚起来,与英国谈判就成了必然。”
“所以,这群书生也只是一腔热血罢了,管不了用处。”
朱敦汉沉默了,开口问道。
“南洋诸藩怕是不下三十,他们的水师怕也不少吧?”
高起元意味深长道:“世祖爷在位时,南洋倒是自由,肆意妄为,但却听话。”
“逮至显宗朝,南洋各国发展起来,兵力与日俱增,朝廷怕春秋战国之景重现,就对列藩进行限制。”
“尤其是那美夷叛主自立,惹得高宗皇帝大怒,不仅出兵干涉,还变本加厉地限制藩国,行强干弱枝之策。”
“不过,也因步兵和水师被限制,诸国虽有矛盾却无社稷灭亡者,同时,外有朝廷南洋总督保护,内有太平光景,才得享太平百五十年!”
朱敦汉恍然,旋即又摇摇头。
除非南洋失陷,不然仅仅凭借缅甸一事,很难让朝廷放开对南洋的束缚。
只能谈判,行缓兵之计。
如此,同样是十九世纪,这个新大明也要衰落了?
闷了一口酒,朱敦汉感觉索然无味了。
高起元兴致也不高,只能转换话题逗舒王开心。
他亲自将这位舒王送下楼。
这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朱敦汉摊开手,只见那雪花带着黑丝,甚是碍眼。
见此,高起元则骂道:“他么的,自打那铁场搬到京畿,这雪就越来越黑了,狗杂种……”
朱敦汉笑了笑,这就是工业的代价。
这时,一群人力车夫忙挤过来:
“二位爷,想去哪?”
朱敦汉看着几人,突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力车来了兴致。
这不就是黄包车吗?
他直接点了个衣衫最单薄的:“去什刹海!”
“坐好了您呢!”汉子黢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始了迈步。
“爷,要不坐我的吧?”高起元忙道。
“不用!”朱敦汉摇摇头。
这种中式的人力车,仅能容纳两个并坐,宛若半个斗笠,人钻进去仅露出一双脚来。
唯独前方口子透着光亮。
朱敦汉仔细瞧去,两边还有巴掌大的小窗,放下扣子就能打开。
很稀奇,也很好玩!
高起元的马车和王府马车则跟在车后,颇显怪异。
宽达十丈的大道一分为二,左右互不干扰。
驴、马等大牲畜也个个戴着屁兜,车夫们小心谨慎,不时地斜眼瞥着道中间,生怕穿着皂服黑靴,腰间挂着短棍的巡警罚款。
单衣短服的劳碌人,布衣长袍的读书人,趾高气扬的锦服公子哥,还有大量的商人车队,形成了一道四民节奏曲。
全景天窗的四马公车,对坐着十几人,车夫肆无忌地插队、跨行,无人敢抱怨。
这就是公器的豪横。
而令朱敦汉称奇的是,路过之处则一个乞儿都没见着,封建社会的万恶代表呢?
“怎不见乞儿?”
“公子爷,大皇帝心善,见不着可怜人,故而京城把乞儿都赶到海外去了,京城内外每个月都运一趟,不知多少人咯……”
车夫摇头晃脑,好似说一件平常事。
朱敦汉哑然。
这时,他见路边满是卖报的孩童。
他们不惧寒气,穿着单衣短打,挂着布包,塞给那些匆匆的行人。
还有更胆大的,直接伸出半边身子入车道,对着人力车,马车等叫卖着。
“客人,今日大事,缅甸孙氏投賊,朝廷剥夺其缅甸王爵位,我这可是有细节的——”
少年伸出报纸,缓缓地跟着人力车跑动着,露出憨笑。
“行吧,拿一张!”
这事虽已知,但他还是想知晓报纸怎么议论的。
他刚想打开巴掌大的窗子,就被车外跟随的护卫拦住:“爷,我帮您拿!”
说着,护卫就眼睛一眯,伸手去抓那报纸。
紧接着,入耳的就是枪声。
“啪——”清脆的响声震动整个街道。
然后就是一阵急促地口哨声,这是巡警的装备。
朱敦汉背靠马车,人几乎都是平躺的,耳边都是子弹的破空声。
这时候,他脊背满是冷汗,心脏急促跳动。
这是与死神打招呼。
“我是舒王府护卫统领……”
枪声这时停了,车外传来呼声:“爷,您没事吧!”
他捂着胸脯,平缓着急促蹦跶的心跳:“我没事。”
旋即,车帘被掀开,光明一瞬间又来了。
十几个护卫躬身而立,围成一堵墙。
而管控巡游的黑衣巡警们,则脚步匆匆而来,神色紧张,越聚愈多。
百姓们则惊慌失色,或逃,或跪。
后车的高起元撅着屁股缩在车内。
得知舒王出了事,他肥肉乱颤,挣扎地爬出马车。
“遭了,祸事上门,这口黑锅太大了!”
由于腿软,他被搀扶着朝着前面而去:“殿下,我的殿下,您一定要没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