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气晴朗,湿气很重。
奴隶们天没亮就被赶了出来,在门口等了快一个时辰,家奴口中要来视察的大人物还不见踪影。只要不干活就好,众人倒乐的清闲,都坐在泥地上轻声聊天。
“不知能不能成?”
聂伤嘴里咬着草棍,心里想着牧臣答应的事情,眼睛瞥到眇老,见他手里拿着一把草,还在不停的编织,吐了草棍问道:“你在作甚?“
“马上就好,等下你就知道了。”
眇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一会便拎起编织好的一片草垫子递给聂伤道:“给你。”
“什么东西?怎么用?”聂伤接过来翻看了一下,没看明白。
“是肩垫。”
眇老拿过草垫搭在聂伤肩膀上,把两个草绳在他胸前一系,离远了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笑道:“不错,哈哈,大小正好。”
聂伤摸着肩上的草垫,低头看了看,却是围着肩膀转了一圈,两边肩膀和后颈都能护住,又厚又软,确实能够保护肩膀,至少在重物压肩时不会磨破皮。
“嗯,好东西。”他心中很是感动,抚着肩垫上的褶皱问道:“就这一件吗?还是你自己用吧。”
眇老摆手道:“他们都知道,我是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不会逼我干重活,你不一样。用着吧,回头我再给自己编一个是了。”
他抬起一只沾满泥的赤脚,观察了一下道:“本来想编两双草鞋的,不过想到我们这些人都是铜脚板,穿着也是浪费,便编了个肩垫,你觉得有用就好。”
披上草垫靠着墙的感觉很舒服,聂伤没再说话,也没有把此物摘下,仰着头闭目养神。
直等到日上三竿,大人物们才姗姗来迟,一大群人大声笑谈着进了后院大门。
家奴们忙命贱奴们起身排好队,聂伤朝那群人看去,约七八个贵族打扮的,老少皆有,周围环绕着十几个侍候的家奴和卫兵。
有三人还坐着抬杆,被两个健奴抬着。
处在最核心的是一个白胖子,绣衣丝履,玉坠金环,坐在抬杆上睥睨四顾,旁人也对其恭敬有加,一看就是最大的人物。
不过这胖子虽然气势很足,形象却着实不佳,长的跟中年岳云鹏似的,柿饼脸眯眯眼,齐耳短发和脑后一圈小辫子的商人贵族常见发型,尤其衬的他面貌滑稽可笑。
“这难道就是隶臣蔑为‘土豚’的家宰?看样子应该是了。”
聂伤不由想看隶臣的表情,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他,果然见他面带假笑,背着手走在人群边缘,也不凑过去,一副嫌弃那家宰的模样。
又看到牧臣也在其中,当先走着,引导一众贵人巡视各个畜棚,每到一个地方就停了下为众人讲解。其他人或颔首或摇头,偶尔问上两句,直到那岳……家宰示意,才走向另外一处。
“真是来视察工作的,还有模有样的。”
在聂伤和一群贱奴的注视下,众贵人把牲畜情况视察完毕,一起朝圉棚走来。这次轮到隶臣引路了,他不敢再装逼,神色肃然的带头来到群奴面前。
“现有贱奴五十七人,手脚齐全,无伤病。”
贵人们距离奴群老远便不再靠近,都有意无意的掩着鼻子,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面对牲畜时他们也没有这样做作过,同时看隶臣仲柏的目光也有了几分不屑。
隶臣好像猜到了他们什么想法,忙解释:“诸位别看他们样子不堪入目,在我御下颇能耐得辛苦。不瞒诸位,我指挥这些人只用了三日就采伐了七十料木材。试问在列各位,谁有这等能力?”
他看向白胖子,假惺惺的笑道:“呵呵,家宰大人,你说是不是?”
胖子家宰嘴角微微一挑,躺在竹椅上伸了下手,皮笑肉不笑道:“仲柏之能的确出我所料,一直以为你能力不足,担不起此任呢,哈哈。”
“哼!”隶臣脸色一黑,扭过头对天拱手,“我有北邑卫家先祖保佑,纵使有人故意刁难,又能奈我何?”
“呵呵,仲柏做的甚好。”
胖子倒是个有城府的,没有发作,摸了摸下巴上的肥肉,正色说道:“明日工坊有斩轮之祭,今天北邑壁还有动土之祭,你挑两个贱奴分别送去。”
说完一挥手,便和众贵人离开了,好似此处无关紧要,不值得多问一样。
隶臣气恼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好一会才出了气,随口对家奴吩咐一句,也跟着走了。
那家奴立刻招来两个圉头下令:“你们两棚各出一个祭品备好,明早我来取。”
“是,请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牛蚤谗着脸毫无心理负担的答应了,聂伤却低着头没有出声。
回到棚里,大伙都不说话,气氛异常沉重,聂伤带来的好运让他们刚轻松了几天,又被恐惧重新笼罩了。
“逃避是没用的,还是抽签吧。”
聂伤思考良久,下定了决心,站到棚子中央,刚想说话,却见那受伤的扁从铺上翻了起来,大声说道:“我去!”
众人闻言都吃惊不已,以他们作贱奴的经验看来,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受伤必死之人,也不会主动选择送死,扁的行为太出人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