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才懂,那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自我安慰。
姜弥陷入了回忆,她其实一直不太愿意回顾自己的从前,有太多的自卑与不堪。
有一部分,直到现在都不能得到和解。
于是她只能假意忘却,尽量使自己遗忘。
姜弥吸了吸鼻子,动容道:“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
而别人,例如同学,小小年纪就会问她:
——姜弥,你一周都没换过毛衣了,是不是家里只有这么一件衣服穿呀?
——姜弥,你好瘦好瘦,你家里没饭吃吗?
——姜弥,我周末去你家玩好吗?
姜弥为难地说,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
渐渐长大,她听到最慈悲的一句话应该就是:
——弥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佣人的女儿。
那人大约从来不会意识到,这才是最中伤人的一句话,在他那里,从来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再是温和谦逊的外表,也隐藏不住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陈麒现打开车门,让姜弥上车。
坐回车里,姜弥脱下外套,重新放回后座。
陈麒现没让她立即原路返回,兴致不减地问她:“你对第一次见我时候的心情,还有印象没?”
“你是我在沪市的第一个朋友。”姜弥虽说那时才五岁,可浅显的记忆,到底是有的。
这是她一生之中,最温柔的底色。
五岁的姜弥,碰上了八岁最好的陈麒现。
“你教我下五子棋、玩牌、看书,还会去花园玩游戏、荡千秋。我从老家出来,最开心的那段童年时光,都是你带着我玩儿。”
“还有一次,陈宅的后花园来了园丁栽花种树。你弄来一辆翻斗车,让我坐在里面,你推着我沿着整座陈宅走了一遍。”
陈麒现失笑,显然他也记得,更记得那顿毒打。
那是陈东海第一次对他勃然大怒,让他离姜弥远一些。
叛逆,就是从那时初见影子。
“后来,妈妈知道了这个事,罚我面壁思过两个小时。”姜弥一直很乖,妈妈让她待在房间不出门,她会言听计从。
只是禁不住陈麒现的诱惑。
从那之后,她开始一个人在房间画画。
陈麒现再怎么“威逼利诱”,她除了上厕所,都没有踏出过房间半步。
但陈麒现仍经常去找她,只是将动态的游戏,改成了静止的陪伴。
所以当陈麒现听说,她送给过陈麒迹一幅画时,怒意达到了顶点。
半小时前还答应过姜弥的事,在他这儿早算不得数。
“你送过他什么画?”
还鞭尸……
姜弥望海兴叹,轻声嗫嚅:“随便画的一些花。”
陈麒现不依不饶:“为什么要送给他。”
姜弥:“他正好无意看见,说喜欢,问我能不能送给他。”
换来陈麒现傲娇的白眼:“他说要你就送了?”
姜弥:“……嗯,他都那么说了,我没好意思不送。”
陈麒现:“说实话,你觉得他怎么样。”
合着姜弥半小时前的话,都说给空气听了。
姜弥努力遣词造句,指望不戳着陈麒现的痛点,不然遭殃的是自己。
姜弥简单评价:“我和他接触下来,觉得他心思深沉,看不透也不了解他。”
陈麒现投给姜弥一个不甚了然的目光,姜弥连忙补上一句:“更不想去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