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越过，落在“肺源”身上，死亡临近，他们麻木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惶恐不安，浑身僵硬，有些开始低声的啜泣。

残酷的事情即将在苏服白眼前发生。

一个大活人将被开膛破肚，取了他的肺，挖掉他的眼，扒掉一身的皮，换给别人。

好一个物尽其用。

宣常打量着不安的“肺源”，像是在挑选货物，“这个，容貌和方神官有几分相似，替换脸上的皮肉更容易些，就选他如何？”

方舀看都没看便点头，笑着道：“治好了眼睛，换一身好皮肉，我就能放心的回家探望爹娘。九死一生融合神骨，做了神官，若是还要爹娘为我担惊受怕，未免太不孝顺。”

他的喜悦欢快令苏服白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站起身，“不行！”

苏服白问过自己很多次，这件事该不该管，能不能管。

该与不该，能与不能，都有很多道理，都无法彻底说服另一方。

事实上直到此刻他内心也是纠结的，看着那一双双眼睛，方舀的，徐明哲的，还有那些不知道名字的“肺源”，无法选择孰轻孰重。

生命没有贵贱，富贵的，贫穷的，强大的，弱小的，聪慧的，愚笨的，他们都应该是平等的。

怎么能因为金钱、权势就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开膛破肚、剥皮拆骨，好像一辆废旧的汽车拆下零件换给别的车。

可是人有亲疏远近。

相比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肺源”，徐明哲和他更亲近些，两人说过话聊过天，他知道徐明哲家在哪里做的什么生意，也知道徐明哲有几个老婆多少孩子。没有徐明哲，他不可能带着方舀来到这里。

相比徐明哲，方舀又要亲近些，两人说话不多，因为都是神官、受神骨呓语困扰，初次见面亦有惺惺相惜。

为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让方舀披着一身烂皮肉，徐明哲可能命丧在山洞内，真的好吗？

情感上他难以接受。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

在开口之前，苏服白自己都没想到态度会如此坚决，好像是理所当然的，那些情和理的纠结根本不存在。

第一个不解的是方舀，挠着斑驳的头皮，“你说什么不行，让我别回家？”

之前确实有过这方面的顾虑，神骨呓语太可怕，他担心一个不慎会发狂自己杀全家。

可要让他永远都别回家，就当自己是个孤儿，确实难以做到，他又不是苏服白，没有失去记忆，怎能当做爹娘都不存在。

何况富贵不还乡，真的会让人抓狂。

“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不行！”

徐明哲本就忐忑，听到这句话眼前发黑，险些晕倒。神医配的药顿时不起作用，他猛烈的咳嗽，几次要开口都化作刺耳的无意义的声响。

宣常和徒弟雷猛面面相觑，怎么突然内讧了？

他不能理解，苏服白强硬要求他给方舀治疗，现在又说不治，前后变化太大，是昨天受呓语折磨的太狠，弄坏了脑子？

石室内诡异，又安静又吵闹。

没人说话，伴随着呕吐的咳嗽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戛然而止，和生命一起消失。

宣常不愿意得罪神官，这也是他最终决定给方舀治疗的原因，可眼下两位神官意见相左，让他很为难。

“这些人都签过生死契，将性命卖给徐明哲，换他们的眼、肺治病是合乎律法的，就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或许合乎律法，但是在我这里不行。”既然开口，苏服白也就不再迟疑，他无视了方舀的不满，也对徐明哲的惶恐、哀求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