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清玄大殿内的一位干瘪老头,两条白眉直拖到了地砖上。
身子如是透明一般,手挽拂尘,负在身后,于神像之前徐徐踱步,愁容满面道:“这是第几位姑娘了?”
盘坐在一侧,双目无珠的秃顶老者,叹息了一声:“第二位了…”
另一侧的无耳老者,盘着道髻,一支桃木簪横插在头顶上,外型似是一柄月牙小剑。
他微微端正了身子,纠正道:“是本月第二位…”
此三位便是玄通观的三尊大神,白眉拖地的透明老者乃是清玄殿的九微真人。
双目无珠的秃顶长者是坐镇北极宫的三夷真人。
头顶桃木簪的无耳老道自然便是那坐镇南极宫的六希真人了。
三位都已年近六个甲子,然未能像师叔祖游清玄那般领悟大道而返璞归真。
修为一直停滞在洞虚境界,无法突破瓶颈,进入大乘期,做那逍遥人界的陆地仙人。
最大愿想可能也只是安稳余生,无灾无劫罢了。
不过就连这简单的幸福,在这不安分的小师叔祖的折腾下,也彻底破灭了。
时不时要出头替他擦屁股,摆平在人界所招惹回来讨要说法的姑娘。
那些女子多半都是与师叔祖有些交情的,自然不好怠慢,不敢直接将她们轰下山去。
她们与游清玄相识后,许久不见其人,念念不忘之下,便都跑来了他的老巢,希望得见一面,与之叙旧。
其实这类女子倒好打发,无非是告知其师叔祖并不在观内,等她们耗在此地,住个十天半月的,自然就消磨掉了耐性,悻悻而去。
这期间的食宿费用一切开销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
负责接待香客的玄坛馆,倒是乐见其成,很是欢迎这类女子。
毕竟这些女子都是来追仙的,只为了再次目睹老祖游清玄的神仙面容,再和他说说情话,就很满足了。
这类女子大多是非富即贵的千金小姐,追起仙来,疯狂的很,根本就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当然也有不少人怀疑这些女子的真实意图。
英俊潇洒的皮囊?还是老祖无所不能的神通?亦或整个玄通观?
或多或少,总在其间,毕竟俊俏又多金,实力又是人界至强之人。
这样的男子,搁哪里不是像太阳一般耀眼?
也难怪她们会为其不远千万里,蹲守在玄通观,连女子该有的矜持和名节都不要了。
恐怕这也是游清玄久久不回山门的很大一个因素。
而这次的鱼长爻和以往那些女子则大不相同了,居然不只是要求见面,还有婚约?
师叔祖真有许诺过她,还是这姑娘在信口开河?
无耳的六希真人,在以天耳通听完鱼长爻的哭诉后,不由大吃一惊。
苦瓜似的老脸更加苦大仇深,这可让三位在人界相当有祖宗辈分的老者大感头疼了。
“这姑娘所说为真?”
“应该不假,师叔祖把那随身法宝捆仙锁都送给她了…”
双目无珠的三夷真人,以天眼通看得比任何人都要真切。
“若然是她抢来的呢?”
无耳的六希真人说了此话之后,三夷和九微两位真人立时不约而同地转头瞧向了他,一副看待白痴的神情。
普天之下,能从老祖游清玄手里抢东西的,只怕就剩下那青牛书院的儒袍夫子了。
自知失言的六希真人干咳了两声,以此来缓解尴尬。
“咦,像,太像了…”
三夷真人滚动了白色双目,瞳孔中映射出鱼长爻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惊奇叹道。
“像什么?”
六希和九微两位真人异口同声道。
“此女和师叔祖的旧爱画影,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条骨狐仙,偏偏长成了师叔祖旧爱的样子,这难免不让人猜疑其居心啊…”
白眉扫地,身体透明的九微真人,穿过三夷真人的身子,望了一眼后,长叹了一声。
“唉,依我看来,师叔祖真不适合做玄通观的掌教,孩子心性太重了…”
“当年有师祖在世之时,可还会顾虑一下玄通观的名声。
现在可好,无人管制,自暴自弃,完全无法无天了…”
三夷和六希两位真人共同抱怨起来。
外界盛传,玄通观的道士都是假正经,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祖都在外面花天酒地,招蜂引蝶,教出来的弟子又能好到哪去?
什么放不下心爱的姑娘不愿飞升云云,都不过是他没有飞升成仙能力的托辞而已。
游清玄可不管外界如何来颂扬还是诋毁他,依旧我行我素,一人一剑,过得逍遥自在。
“可若是玄通观没有了师叔祖在,我们这群老东西不能狐假虎威借用清玄老祖的名号,玄通观还能如此太平?
你们谁有那个能力抵挡住魔宗地阴堡的攻势?
既然享受了师叔祖给玄通观带来的太平日子,理所应当也该承担相应而来的后果。”
九微真人一言,让两位久居深宫,安享太平的糊涂老头醍醐灌顶一般自责道:“确实,确实,我们太平日子过久了,久疏阵仗,竟还忘了有一个魔门地阴堡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当下可也不是猜疑其居心的时候,想想怎么给师叔祖擦屁股才是真正的人间正道啊。”
三位默默点头,对此看法保持一致认同,但具体这屁股要如何擦却有了分歧。
三夷真人主张和以前那些女子一样,冷处理。
晾她十天半月再说,兴许这姑娘识趣就自个儿走了也不一定。
那样既不得罪老祖的相好,我们也不必背此黑锅。
六希真人则主张用强,直接赶了下山就是,这类居心不良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这样屁股是擦了,但有没有擦干净却是另一回事了。
九微真人则觉得这摊子太烂,因果太大,就凭我们几个老家伙承受不起。
这屁股没法擦,于是决定在师叔祖的神像前敲响震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