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削情绪低落,一方面是因为感动。
不是单纯的觉得这李星溪懂得救命之恩。
这些天吴削夜里也曾想过,他当时要不要救李家二女。
本来一开始他是肯定自己会后悔的。
毕竟为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舍命相拼,怎么想怎么不值。
但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每次深夜自己左思右想后,在自己那张草床上辗转反侧后。
都是肯定自己肯定会救人的。
因为,说是救别人,倒不如说是救自己更合适。
那只吊睛大虫往自己这边看来的时候,吴削好像被枷锁禁锢住了一般。
在这张家当久了下人,习惯了肩头抗起扁担,挑惯了水,习惯了手里握住柴刀,砍惯了柴。
对自己的未来,竟然是感觉一片迷雾,灰白阴暗潮湿,不知何去何从。
说是去曹府给曹操祝寿,其实吴削何尝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每天下午的练字,在竹简上刻诗刻词,也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
没有见过光的珍宝,因为没有人说它是珍宝,总也不会是宝贝。
就如同吴削现在身下的虎皮,铺在硬实的草床上,被吴削躺在下边,没有人知道吴削颇有才华,胸怀壮志。
这李家最小的小女儿李星溪,说出了自己的胸中波涛。
不管有意无意,吴削都有些感动。
或者说,她那一句话,又提醒了吴削一声。
不可碌碌无为,不可无所打算,不可白日做梦。
只从挡虎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到这么多,不是知音是什么。
古人说知音难寻,高山流水事,伯牙钟子期。
“少年聊发生狂,势可挡虎~”
吴削轻声念道,从自己的硬床上翻起身来,抄起自己枕头下的石刀,从黑黄的小桌上取过一片未曾动过的竹片。
一笔一划,用尽自己这些日积攒的功力,把它刻了上去。
可能是胸中有意难平,又或是泻气,吴削刻完后,竹片上有股峥嵘之势宛若高山。
“啪~”
实在难以入梦,吴削拿起本来雨天穿的草衣,推门而去。
他想看看李星溪现在如何,哪怕她已入睡,他也想看看。
尚书府离张府不远,只隔一条街市,但进去又是个问题。
永州城晚上有夜禁,街上没什么行人,只有巡逻的官兵。
吴削一路小心着,到了尚书府门口。
但到了门口,用正常的方式,恐怕也是进不去。
因为李家尚书府门口,站着守门的家丁。
吴削是从张府的后门翻墙出来的,所以也是打算从李家的后门翻进去。
“只是……算了,要是她嫌弃我的出身,就当我瞎眼,白来一趟了吧”
吴削从李家后门的墙壁上翻身进去,一路小跑,又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后院处。
据他所知,一般女儿家的屋子都建在这种地方。
但哪怕到了后院,进哪个院子,也是一个问题啊。
看着眼前的几个门,几条小路,吴削无从选择。
现在李家灯火阑珊,只有几处石灯亮着,四下也没走动的人,一片寂静,耳边穿来不绝于耳的虫鸣声。
正不知方向的吴削,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院子里里长着一颗大槐树。
树身很粗,枝条长垂而下,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本来绿色的枝条上,竟然系着满满的红丝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