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三日之后。
消息传来。
几日前,崔醒与其父争吵后上了城外暮云山,本欲入灵山观清修,但观主通玄道人害怕得罪崔家,遂婉拒。崔公子再次愤而离开灵山观,因不肯低头回家,在山中餐风露宿,最后被毒蛇咬伤,中毒身亡。
崔家家主崔铤暴怒,将尸骸接回后,一把火将灵山观烧了,无人敢报官,官府也不敢过问。
至此,崔家麒麟儿天妒英才,横死深山的消息传遍延州城。
在见到一夜白头、仿佛老了十岁的崔铤,又亲眼看着崔公子尸身被牛车拉回府中后,延州百姓们哗然,无人再有怀疑!
………………
大虞都城,上京。
皇宫,乾元殿。
“听闻崔家嫡长子横死,崔家根基动摇,孤那几个好儿子似乎也消停了许多。”
“国师啊,不知此事可有蹊跷?”
当今圣上,元和帝韩启元并未高坐龙椅之上,而是身形佝偻,与一名服饰繁杂华丽的男子并肩而坐饮茶,语气甚至带着些谦和。
被韩启元称作国师之人,身上服饰乃是萨满法师特有的,在他肩头还立着一只苍鹰,整个人看起来气质阴柔乖戾,但神秘非常。
国师旁若无人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语气平淡:
“不过一小小商贾而已,也值得陛下如此在意。”
“臣已看过事了,崔家所谓的麒麟儿,推算起来的确只有十五年命数,而后便消失无踪。”
“虽说那崔醒的命格确有几分神异,请仙上身后也看不大分明,可他气数已尽是实打实的。”
“还有,延州崔家鸿运尽散,他们昌盛百年的基业,恐怕十年之内便要没了,若哪位皇子还想与其有什么纠葛,您可得要好好考虑才是了。”
韩启元瞪大眼睛。
他登基至今已有三十八年,今年也已经近七十岁。至少在韩启元当上皇帝之后,延州崔家每年都会为朝廷贡献大量的税收,堪称大虞的聚宝盆。
倘若崔家一朝倾覆,不说大虞商场官场震荡,便是国库都要空上许多啊!
琢磨许久,韩启元小心问道:
“那国师可知,日后我大虞还能否有其他的,能做到跟崔家一般的商户?”
国师扯开嘴角笑了笑。
“钱财从崔家流出来,自然有旁人收起,大虞气数还在,陛下无需多虑。”
闻言,韩启元总算是长长松了口气。
他倒不在意区区一个商贾,即使那是大虞首富。
只要还有其他人能跟崔家一样,为国库源源不断送上税收,那当首富的人是谁,又有何关系呢?
………………
延州城外,暮云山。
浩浩荡荡的灵车队伍从城里一直行进到山脚,碍于山路难行,便停下了。
由于崔醒只有十五岁,还未成家立业,属于少年横死夭折,这种情况是无法进入祖坟的,所以才只好抬到了暮云山下来。
家主崔铤面色沉痛,抚摸着装载着儿子的棺椁,默然无语悲痛流泪,看得旁人都颇有些心酸。
良久后,他抬头冲身后一行人挥了挥手:
“尔等都……都暂且回家去吧,二弟三弟你们留下便是,随我一道送醒儿上山。”
这是崔家的规矩,若有孩子夭折,便只能由最亲近的直系亲属来亲自下葬。崔醒没有兄弟姐妹,崔铤一个人显然也是抬不动棺椁的,于是就留了崔醒两个亲叔叔一起。
崔岩、崔安两个当叔叔也无二话,当即拍着胸脯点头应承:
“好,大哥,我等随你上山!”
待到其余送葬车马队伍调头离开山脚,背影彻底消失在小道上后。
崔家主抹了抹脸,一改方才的悲痛模样,抬手拍了拍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