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巴贝叔叔别看是个酒鬼,脑子灵光得很。他满口答应保密,当晚就把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了我。他说大哥的眼神露了杀机。哪天要是自己突然死了,就一定是大哥干的。
“他说如果自己不死,那我估计也没事。如果他一死,我要抓紧快跑,大哥不会放过我。我们这几个人中,巴贝本事最差,但是最让人信得过。他绝不会骗我,他也确实没有猜错!”
说道这里,老伯爵眼含热泪,说话都有些哽咽。
“之后没几天,你四叔就喝酒喝死了。你也应该知道,他是海量。我们都说他的肚子是无底洞。他怎么死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喝死。我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都凉透了。在四哥的尸体旁,我看到了悲痛的大哥。‘血狮’脸上的眼泪像血一样,那是我们兄弟的血。
“我知道了巴贝所说的眼神中的杀机是什么样子的了。我吓得连夜坠了根绳子逃出山寨。我没带家人,也没去投奔城堡,就是自己藏起来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血狮会这么狠毒。
“我后来听寨中的兄弟透露,他不但杀了我全家,还把二哥全家和你四婶也杀了。是这么回事吗?”坎贝尔盯着费奈的眼睛,而费奈在看着地板出神。
“你报了你的仇。我要报我的仇。”费奈说道。
“我是报了仇。我那时候和你现在一样,认为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为了报仇,我愿意做任何事。我投靠了我的敌人,出卖了我的灵魂;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只要报仇。”坎贝尔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费奈的眼睛,但是对方再也没有抬起过头。
“接下来发生的和今天很像。一切都在燃烧。不同的是,你父亲身边没什么人了。我带着沙弥汉的军队打进啸风寨的时候,里面几乎空了。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一个连兄弟都杀的人,谁还会替他卖命?我进去的时候,血狮已经浑身是血,身负重伤。
“他看到我后,又来了精神,还想杀我。我能看出来,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没有一丝悔恨,他只是后悔没有早点杀了我。他冲过来的时候我砍了他14刀,因为他杀了我14个家人,他罪有应得。
“他临死前还守在房门口。你猜猜里面是谁?露西亚毫发无伤地出来了。她和带队来的沙弥汉军官表明了身份。她原来竟然是太子妃安塔尼亚。我那时才恍然大悟,攻破我们山寨的不是别人,就是她一个弱女子。我们所有人都被她算计了。
“当时我正想拼得一死,冲过去杀了她。你猜怎样?”坎贝尔苦涩一笑。
“我当时完全莫名其妙,后来才搞明白。这个机关算尽的女人,没有算到他男人的心。太子担心她被俘从贼的事连累他继承皇位,早就密令手下,如果她还活着就灭口。
“领队的军官号称她假冒贵族,把她绑了扔到了起火的房间里,活活烧死了。看着她挣扎哀嚎,我当时很开心,觉得大仇得报……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头想来,她做的事又有什么错呢?她被我们这伙强盗掳上山,所做的也不过是在复仇而已。而且我后来才知道,桑迪抢劫车队的时候,护卫队伍中有两个人是安塔尼亚的弟弟。她会甘心嫁给杀死她弟弟的强盗吗?
“这一切都是仇恨的循环而已,始于欲望,终于死亡。践踏别人的,终将被践踏。我放过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终究有这一天。由你来动手,我更容易接受一点。”威登伯爵说完了往事。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二十年的血海深仇,我是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放弃的!”费奈抬头看着坎贝尔,眼神变得很复杂。
“让我看看,二十年了,除了武功,你还有没有别的长进啊?”坎贝尔看了一眼站在费奈身边的蒙面人,一个健步冲出,掠过地上的腰带。
人影一晃,那腰带一抖,刀已出鞘。
费奈被复杂的感情纠缠,还没回过神来,坎贝尔已经到了两步远的地方。费奈急忙立起刀,守住门户。坎贝尔却一闪身攻向了他身边的一个手下。那蒙面人慢了半拍,刚想举刀格挡,脖颈已经中刀。
坎贝尔回身又攻向了另一个蒙面人。费奈伸出刀护住了那个手下的后背。双刀相碰,坎贝尔借着费奈的力道,翻身倒立在空中,一把刀抵着费奈的刀,另一把刀斜刺向蒙面人的后脑。那人反应稍慢,刚刚转过头,面门正中一刀。
“好一个‘快刀’!”费奈双手握刀,全神贯注,准备死战。不料刚刚落地的坎贝尔手一抖,唰地一下把刀插在远处的墙上。
“这些人不是你的手下吧。你为了报仇,去找了伦巴蒂公爵,对吗?”伯爵问。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费奈答道。
“我一死,就不是了。他们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我插刀的地方,后面是个暗门。好了,动手吧,不然来不及了。”
费奈本来就有些犹豫不决,现在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满腔的怒火,刻骨的仇恨,支撑他走过了艰难岁月。他等了二十个春夏,没有一天不在渴望手刃仇人。那是他活着的意义。
“他为什么不逃走?他刚才为什么不杀我?”这两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费奈脑中,让他迷惑,让他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费奈突然变得表情狰狞,异常愤怒。他嚎叫着冲向坎贝尔,一刀插入了仇人的胸口。费奈冲过来的力量太大,刀刃没入坎贝尔胸口后,推着他一直飞撞在身后的墙上。
“为什么!为什么!”费奈歇斯底里地大喊,“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的复仇!啊!!!”
坎贝尔口吐鲜血,面带微笑,说道:“因为我不希望你被仇恨吞噬,像我一样,饮恨一生。”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费奈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却流下泪来。
“不光是对你。我要善待所有人。不然永远逃不出牢笼,被欲望和愤怒支配,最终会失去一……”坎贝尔吐了一大口血,脸色苍白,气绝而亡。
“啊~”费奈泪水奔涌,放声嘶吼。
“砰!”的一声,费奈抽刀挡住了背后的冷枪。开枪那人迅速跑开。紧接着,一个木桶从门外滚来,“轰”的一声爆燃,把卧室烧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