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肘撑着地面，硬挺着想起来，但就是起不来。

大姜不解气，破口大骂：“你顺着河流飘到部落的时候，要不是我看见了，你早就被河里的鱼吃了。若知道你是个祸害，我绝对不会救你。”

少年的头埋得低低的，便是一句话不说，阿艺也能体味到他内心深切的哀伤。

阿艺平时被妈妈数落呆头呆脑、没什么出息的时候，一样很难过。他觉得，少年比他更难过。

在大姜身后，还跟着几个部落的居民。

发现少年伤人后，他们脸上便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们窃窃私语，奇怪少年怎么突然发病。

当初大姜当着全族的面，把少年绑在立柱上，让巫医施法封印他的力量，又将他囚禁于仓库内，自此后少年再没有犯事。

方才看见少年的疯狂模样，他们担心被少年弑杀的恐惧又浮现了。

从巫医处回来的莉丝也赶到了仓库，多迪感应到主人的危险，嗖的一下穿过缝隙，跑到了阿艺身边。

少年只是趴在地上，并不辩解。

阿艺主动认错说：“首领，都是我的错，你别怪他。我瞒着你来到这里，想劝他帮忙打败朱厌，没想到出了意外，他才做出过激的举动。”

罗立却也插嘴说：“我可以作证，我跟着阿艺过来的。”

他知道自己差点犯了大错，忙和阿艺站到一边了。

大姜得知来龙去脉，也知道阿艺根本不相信他不认识少年的说辞。大姜的语气不悦：“既然你们有先进的科技能够帮我们退敌，为什么还要他动手？我不让你们知道他的存在，就是不想让他伤害你们。你们也看到了，他到底多危险。”

“但您不该囚禁他。”事已至此，阿艺也不怕大姜责难，“您不知道，在他心里，您是恩人是义父，为了您，他甚至愿意承受封印和失去自由的苦。如果真的为他好，您就不该囚禁他。”

大姜越发恼怒，他并不认同阿艺的说法。

但不等大姜说话，少年突然闷闷地说：“不必了！”

少年扬起了苍白的脸，他的嘴唇在忍痛的时候，被咬出了一排牙印。

他用特别荒凉的语气说：“你别假惺惺地为了我好，我身体里有一只怪物，只有把我和怪物一起圈禁，才能让大家过好日子。我知道，义父也不忍心伤害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阿艺知道，他又开始做缩头乌龟了。

但阿艺理解他，阿艺不能让大姜继续这样做。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只是害怕首领失望。你觉得不那么做，这世上再没有人对你好了……”

“够了！”少年暴怒，露出了尖利的虎牙。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马上跳过去把阿艺的嘴堵上。

是，他就像阿艺说的那样，是个可怜虫，卑微地缩在角落里，祈求大姜一点点稀缺的爱。可是他卑微的想法被阿艺直白地公之于众，会让他感觉自己更加可怜。

阿艺当然不是说给少年听的，他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够打动大姜，让他不要责怪少年。

或许是少年破碎的笑容让大姜忽然想起了少年曾经明媚的模样，他的怒火渐渐熄灭了。

“算了，既然不是你的责任，我就不追究了。”大姜的口吻还是淡淡的，“我们有办法对付朱厌，你只要安分地待在这里就好了。”

“首领——”阿艺急了，打断说，“朱厌随时可能过来寻仇，让他帮忙是最好的办法。”

“要是他狂病发作伤人，损失谁来负责？”大姜反问。

“但若是他打败了朱厌，救了部落，大家不就对他改观了吗？如果您是真的为了他好，就不该圈禁他，而是让他退敌！”阿艺也固执地说。

大姜的脸色又黑了，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们不过是我族的客人，我族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提意见。”

阿艺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怕和大姜正面冲突。他直视大姜的眼睛：“我固然是个过客，但是首领，难道你就希望他一辈子躲在狭小黑暗的仓库里吗？上天赋予了他可怕的力量，不是让你困着他，而是让他去成为翱翔九天的鹰。或许，现在他还不能自如地掌控这股力量，但大荒那么大，总有人能够帮助他。”

一番话，堵得大姜哑口无言。

没错，他之所以急吼吼地在众人面前责打少年，也是希望能够用此举平息众人对少年的愤怒，保护少年。但少年此刻的悲伤，他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