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还在无情地飘洒,而且越下越深、越下越大,塞北的春年年这样珊珊迟迟,已经将近三月却还是一片刺骨的严寒。
不过春日迟迟犹可至,只恐怕客子行行终不归。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苦在心头,这一走要去多少时候,盼你也要白了头,紧紧拉住哥哥的袖,汪汪的泪水肚里流,虽有千言万语也难叫你回头,只盼哥哥你早回家门口……”
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山城,我将摘下的榆树叶放到小小的水坑中,想象着它是漂在广阔的江面。
我用树枝做桨,在水面划出一道道涟漪,我想变作一粒微尘乘上这片碧绿的小舟自在无拘地漂荡在茫茫江湖。
我们在平台奔跑,身后溅起水花,我对姐姐说每年这个时候房后的杏花都开得很好,我要带她去看。
走到巷口只见里面被雨水浸得全是泥,姐姐说在这里也能看见不用进去了。
我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左边房檐上滴着雨水,水滴中混着尘埃,楼下满枝的杏花在风里摇曳,含着春露、坠入泥浆。
“这里太泥了,你还想进去么?”
我摇摇头:“走吧。”
周六早晨爸爸搂完妹妹翻过身来搂了我一下,我把脸埋在枕头上。
妹妹坐在妈妈旁边说:“刚才爸爸搂姐姐姐姐哭了。”
妈妈一愣,我猛地坐起来朝妹妹大吼:“你瞎说什么!”
妹妹无辜地缩了一下身体把自己往妈妈旁边靠。妈妈疑惑地问我我只是斩钉截铁地否认。
自从原来菜市场那的房子拆了宋小燕一家就搬到桥对面这个更破更旧的小胡同里住。
她家依然是那样,阴暗、狭小、酸臭扑鼻。我合理怀疑宋小燕之所以这么矮是因为屋里常年见不着一点儿光。
宋阿姨在桌上摆好了矮桌,我见她快做好饭了于是寻摸着洗手,宋阿姨见我看着脸盆就问:“洗手呀?阿姨给你换点儿干净水。”倒了才那点儿脏水宋阿姨给我盛来一汪清澈的浅水。
宋阿姨在桌上放好筷子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宋小燕:“看看人家冀圆圆吃饭前还洗手,多有家教,你就惹脏的概也莫洗过手!”
宋小燕背过去默默的不言声。
屋里只有两只板凳,我和宋小燕坐在板凳上宋阿姨就在地上垫着那块泡沫板坐下。
要吃饭时我问:“宋叔叔呢?”
宋阿姨拿筷子指指门口:“你宋叔叔看摊儿呢,等阿姨吃完换他回来吃。”
地摊上宋叔叔幺秤,宋阿姨戴着她松垮垮的黑色腰包收钱。
低矮的桌子上我们只能端起碗吃饭,我夹着米饭看旁边宋小燕吃得狼吞虎咽奇怪这饭怎么这么香,我从来不像她这样吃得这么痛快。
我从碗里夹开一大块米饭正要学宋小燕那样大口吃却听到宋阿姨的厉声呵斥:“你就好像那饿死鬼转的!看人家冀圆圆吃饭一口一口慢慢儿的,人那是大家闺秀。看看你那个怂样儿,吃个饭荒馕荒馕一点儿样儿都莫有,就跟饿了几辈子!”
我捧着碗,筷子上那口米夹起不是放下也不是,我把杵在碗里的筷子挪了两下又觉得放哪都不是地方。
悄悄瞥着旁边的宋小燕只见她塞了满口的饭堵在嘴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回去的路上我觉得肚里像吞了块石头一样沉,我怎么也想不通宋阿姨这是为什么。
或许我不该洗手,也不该吃饭时不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