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炕上错着缝儿看,只见姥姥拿起遥控器一连换好几个台,每个台都是同样的新闻。我还在抻着脖看,姥姥“啪”一声关了电视。
我一屁股坐回炕上看见老姨从外头地走进来笑嘻嘻地问:“妈,咋不开电视?”
姥姥神态颇为怪异地说:“没人看,一会儿到吃饭了,都吃饺子看啥电视呢!”
妈妈只是背着身不停包饺子,把嘴抿成一条直线。
吃过饭老姨夫和老姨歪在小床上,老姨划着手机说:“我刚才看人们说BJ地震了,3点儿多。”
姥姥道:“得亏你没在BJ,咱们内蒙多安全呢!”
“在BJ也莫事儿,3点儿多嘛才。”
“那没有比有强吧?几点儿多咋呀几点儿多!”
老姨笑:“也是。”
老姨对老姨夫说:“咱们晚两天回BJ吧。”
“嗯。”老姨夫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清晨,床上的闹钟催促道:“懒蛋起床,懒蛋起床!”
我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看到大舅已经醒了,他关掉闹钟侧身支着头用另一只手拍我:“睡吧睡吧。”
再次叫醒我的是邻居喜姐。“嗳呀,都八点多了咋还不起?不去上学了?”
强烈的太阳光照进我的视线,朦胧的晨光里是喜姐抱着孩子写满错愕的脸。
我一个激灵翻坐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服。“你咋不叫我?”
大舅还是歪在床上支着头:“刚才闹铃儿响了我给你关了,大舅看你睡得挺香又把你拍着了。”
我无语地翻个白眼拽起书包就往外跑,大舅跟在后面一直叫我慢慢儿、慢慢儿,“不着急,慢慢儿走,才八点多嘛误一会儿也没事儿。”
见我仍是风风火火的朝前赶大舅又说:“去了就跟老师说你去医院看妈妈了不就行了,慢慢儿的不着急。”
我进了教室大舅从门边儿探出个头:“她去看妈妈,早晨非要去医院看看她妈,我领她看了一眼就赶紧赶回来了。”
大舅苦兮兮地解释完走到窗边跟我挤眉弄眼。
我往座位走,一路感受着身后刘老师包含同情的复杂眼神。
新语文老师姓曹,三十来岁样子,束着一根黄色小卷的低马尾,粉色小框眼镜,比乔奶奶略瘦些。
小组长收作业时我才发现我的作业没带,我想向曹老师解释但随即想起刘老师说‘没带就是没写’便不敢解释了。
也许她不一样呢?看着肥肥一摊靠在暖气片上的曹老师我怀抱着忐忑的心情走过去:“老师,我没带作业,我下午拿来。”
曹老师看了看我,低下头坚定地说:“老师相信你!”
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可我还是睁大眼睛仰着头看目光早已从我身上移开的曹老师。
她身后的窗像流云漓彩的琉璃、她软软的身躯云一样飘在温暖的阳光里,我想她胖胖的身子应该是一朵甜甜的棉花糖。
我平生第一次听人说“相信你”。相信。
学到《望庐山瀑布》这首诗曹老师刚念一句“日照香炉生紫烟”,后面就有学生接:“李白走进烤鸭店,口水直流三千尺,一掏兜里没有钱!”
学生哄笑,曹老师也笑。
课间我和几个同学玩手心手背,一个男生跑过来朝另一个男生背后一拍:“降龙十八掌,送你回香港!”
退出这个游戏后我自己在老树下晃,鲁小林和任丽两个女孩儿正踏出走廊挽着手聊天:“我妈妈说让我跟好学生玩儿,一开学她就告诉我要结交好学生。”
任丽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妈妈也这么和我说的!像咱们这样的好学生连妈妈都一样!我妈妈也不让我和坏学生玩儿让我多和好学生打交道,我妈妈说好学生学习好品德也好,坏学生不但学习差还有很多坏毛病,和成绩差的坏学生玩儿都把好学生给带坏了!”
两个女孩儿见我在看她们便低下头连同声音也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