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细柳镇伪军驻营,伪军一班长赵大虎望着自家排长王贵,话语之中满是关切。
“有吗?”王贵并不承认。
赵大虎却是点了点头,“排长,你以前是挺喜欢笑的,可有好一段时间都没见你怎么笑过了!”
“有什么好笑的?当汉奸挺值得骄傲?”
“排长,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大虎说着,还颇为谨慎地向四下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稍微压低了声音说道:“狗娘养的当汉奸才高兴呢!要不是为了活命,要不是为了口饭吃,谁愿意干这种差事?”
“这么说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那当然的,排长,不管怎么说我骨子里也是个中国人!”
“那要是让你拿起枪和小鬼子拼命呢?”
王贵的话语将赵大虎吓了一跳,他又连忙向四下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排长,这人多眼杂的,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要说打鬼子,就咱们这样的队伍,我怕是指望不上。”
“那就跟着真心打鬼子的队伍一起干!”王贵开口,语出惊人。
赵大虎的神色变了:“我的排长啊,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让小鬼子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王贵冷笑了声,掉脑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贪生怕死,所以才给这群狗娘养的当汉奸吗?
看了看当初还是地方保安团的时候就跟着自己的赵大虎,王贵没有顺着这個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叮嘱道:
“大虎,咱们是兄弟,这些日子我心里头郁闷,这些话我也只能在私底下和你说说,你也不要多想,另外绝对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排长,你放心好了,我嘴巴很严的!”
放班之后,王贵从驻军营地离开,他和其他的伪军们略有不同,并不是一直住在军营,他在细柳镇还有一个年过七旬的母亲,所以每隔些时间会回家陪陪母亲。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他向大门口的方向走着,经过西厢房的时候停下脚步,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的咿咿呀呀的畜牲语言,那双眸子在昏暗的月色遮掩下流露着怒火。
王贵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毫不起眼的,日本人随意就可以捏死的小人物。
当初鬼子没有打过来,王贵还在地方保安团干事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副班长。
后来为了活命,投降了鬼子,给鬼子当了汉奸,做了伪军。
王贵只是觉得汉奸这名声挺臭的,老乡们看着自己的眼光都变了,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老母亲态度也明显冷淡了很多。
他书读的不多,没什么文化,不明白这其中的细节道理。
但是大道理还是通透的:给侵略中国的日本人办事,这不就是要遭人戳着脊梁骨痛骂的狗汉奸吗?
但是王贵也不多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总归给小鬼子办事能活命不说,还能有口饭吃。
这年头还有什么比好好的活着,还有饭吃,更奢侈的吗?
夹在乡亲们的指责和日本人的喝五吆六,动辄打骂之中,王贵觉得自己这个汉奸其实挺难做的。
好在黑暗之中还能看到些光明的希望:
一个是家里的老母亲要赡养,他得想办法混好,混出个模样,也好孝敬母亲,给老母亲养老送终。
母亲原本有三个儿子,大哥十几岁时夭折了,二哥又被国军给抓了壮丁,家里就只剩下王贵这么个老小。
王贵觉得自己不止是为自己活着,还得为母亲活着。
要是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母亲谁照顾?
另一个则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当初还在地方保安团干事的时候,王贵就有个相好的女孩,准确的说是在细柳镇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姑娘,叫杨桃——从小就乖巧可爱,又出落的漂亮,大家都叫她小桃。
王贵也没有什么野心,就想着在保安团好好的做事,挣些钱,将来盖了房,迎小桃过门,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再要几个娃娃,这辈子也就值了。
这是像王贵这类混迹于底层,没什么文化的小人物们最淳朴,也是最真实的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