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硕大而弥漫着恶毒意味的眼珠子,被称作海怪之眼,来自深海里触肢多得如梦魇般的巨型怪物,当然这也是这座酒馆的名字。
吧台后专心擦酒杯的老板,时不时抬头端详那个得之不易的战利品,眼神悄然流露得意的神色,绽放着因胜利而骄傲的光芒。
海信瑟斯的眼睛试着从墙壁上的厚实肉质的眼球上抽回来,可是他越是努力让自己的视野分崩离析,越是全身贯注地凝视于那颗没有生气的瞳孔里,就像在凝视着深渊。
灵视者……
这个词像一道强力的粉刷,将他的知觉暂时性地抹平。茫然无知之余,海信瑟斯只凭借着本能地点头。
这段至关重要的徘徊着无尽疑问的记忆被封锁了,被禁足于某处暗无天日的角落,等待着东山再起的解咒。
从它偶尔流溢出来的心绪,就足令海信瑟斯沉浸在莫名的焦虑与烦乱中,为这个极度熟悉却又倍感陌生的头衔而困扰不休。
持续不断的海潮扑打着禁锢记忆的牢笼,摇摇晃晃的错觉让他觉得这座监狱并不牢固,崩溃仅是时间问题。
诡异的恐惧蛰伏于角落,却被短暂地唤醒。
他下意识握住胸口的红宝石项链,一股温热而奔流的魔法能量萦绕于指尖,予以着弥足珍贵的久违的暖意,让人暂时地舒心与放松。
意识回归到弥漫着白雾的黑夜里,耳畔仿佛逗留着盘旋的蜜蜂,好奇心像熄灭的余烬,时不时散发出诱惑的光芒。
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突然并不想知道这个头衔的真正含义。
裘荻是一个身材稍矮的女人,穿着其貌不扬的墨绿色法衣,满头靓丽的黑发,皮肤因日积月累的务农而显得黝黑。
她把擦得发亮的镰刀与造型奇特的灯笼提起来,直起身子,昂起精致的下巴,跃跃欲试地睁大黑色眼睛,似乎试图一探究竟。
她久久没有说话。
半响之后,她揉了揉后颈,面露一丝困惑:“我觉得,你的样子和我在酒馆里听到的吟游诗人的诗歌,或是戏剧里演员们的表演,略有不同。但在我的梦境里,你确实是有两幅面孔”
海信瑟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只要你是努亚堡的灵视者,那就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说得通。”她挣扎似地咬着嘴唇,狡黠一笑,喉咙里传出一阵满意的闷哼。
“昂德拉的拥抱啊,你是鹿林的那个著名的法师?我为自己的不当言辞而道歉,能活着见到一个传奇,这确实是我在国王港唯一遇见的幸事与新鲜事。”
梅布尔伸长脖子,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她略显惊讶地张开嘴,鼻翼微微扩张。或许诗人口中的传闻并不可信,跃然纸上的子爵形象与本人有点不同。
刚才的拒绝想来在情理之中,她苦恼地垂下头,嘴角泛起自嘲的弧度,似乎对自己略带冒犯的行径懊恼不已。
“我是晨星之子,裘荻,很高兴见到你,噢……希望我的自我介绍没那么蹩足。我还有很多兄弟姐妹,我们专注侍奉与追随于光明、救赎与重生之神——俄撒斯,只是……我有点与众不同,应该说,没那么普罗大众化。”
她偏了偏头,笑起来,满是老茧的手指习惯性地抚弄着置于大腿上镰刀的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