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露面的秦海波来到了办公室,说要组织大家开会。
因为隔壁的办公室已经出租,没有了大会议室,加上所剩人员也不多了,于是大姐便把大家聚集在了市场部这间算起来最大的办公室里。大家相互协调着挪动着座椅,拥挤着坐在了办公桌后面或是过道上。秦海波面对着大家站在最前边,静静地等着大家逐渐安静下来。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曾经朝夕相处、并肩作战过的同事和战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公司繁荣过、辉煌过,我秦海波能有今天断然离不开在座的各位兄弟姐妹的努力和付出。”秦海波铿锵有力地说着,然后顿了顿咽了一下口水,不知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还是琢磨着下一句的语言论调,“但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也都了解我的心里追求,当然公司现在经营也确实遇到了难题。不管怎样,该给大家的一分不少,公司也给大家再留足一个月的自由时间找工作。这期间生活上有任何困难、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来找我,我会竭尽全力地帮助大家……”
会场里鸦雀无声。此情此景,估计早已在所有人的心里预演了很多次,虽然大家有很多不解但似乎都已经默默接受,或者在此之前他们早已达成了某种交易而实现了如此的默契。
如今行业确实竞争激烈,但是公司有多年的积累和沉淀,还是有发展基础的。老板有更远大更崇高的追求,不想继续参与公司的经营管理找个经理人也未尝不可。如此,公司怎么看都似乎还没有到破产的程度。
文妮呆呆地坐在那里,回忆着新员工培训时自己同李明江他们一起像小学生一样背《弟子规》、接受着仁义礼智信传统文化的熏陶,然后正式跑腿打杂背锅挨骂、被强制降薪咒骂老板的虚伪、熬夜奋战7天做了3个标书艰难地拿到了600元的提成……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
初入社会的她,还未站稳脚跟,初入职场的她,还未明确职业方向,就这样在迷迷糊糊、不清不楚中失业了,一切就在秦海波这三言两语中结束了。虽然她已经用了足够长的时间自我心理建设,努力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但是终究还是一无所有。
会后,大家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简单地相互道别,然后默默离场,一切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连最后的一顿散伙饭都没有。公司里逐渐地没有了人气,只剩下周正看场子。
“我转正定级有张表需要盖个章,不过得7月以后。”文妮临走前找到了周正。
“可以,你过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就行。”
“谢谢,那明天我也不过来了。”
“好……”周正答应着,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跟文妮做最后的道别,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怔怔地看着文妮,一改往日畏首畏尾的样子,目光里透着坚定又带着一丝温柔。文妮给了他一个微笑并说了一句“再见”作为回应,给这看似结束却还没完结的缘分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七月初,当文妮再次来到公司的时候,办公室昔日的热闹场景已经不复存在。大门敞开着,文妮径直穿过自己先前待过的两间办公室,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办公桌椅、文件柜也已经被整齐地堆砌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文妮不禁感慨,一个本来正常运转的、有着深厚基础的公司竟然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文妮从办公室回转出来,来到了另一头的财务室门口,探头看了看屋里,只见门口边的桌子上摆满了记账凭证,周正独自缩在最里面的办公桌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文妮轻轻地敲了敲门,他这才抬起头注意到文妮,微笑地说了句:“来啦。”
“嗯。”文妮答应着迈进财务室,在门口的桌子边停了下来,从包里拿出转正定级表,用手推了推桌子上的财务凭证挪出一小块地方把转正定级表放在了上面。周正站起身来,手里拿着公章在印泥上敲了敲便向文妮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