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妮将信将疑,但考虑到周琳毕竟有多年的高考及填报志愿的经验,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于是便在周琳的一通劝说和帮助下,稀里糊涂地选了省师大的几个专业。不仅如此,最后周琳还潇洒地帮文妮勾了那最重要的一笔——服从调剂,如她所愿,她们又成了校友。
当然,这次周琳还是考得不理想,上了三本。很多次,文妮跟她开玩笑地抱怨:“你是不是蓄谋已久的?是不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都是因为你,我上了一个四年都没能进入状态的专业,毁了我的一生,你要对我后半辈子负责……”
大学期间,她们虽然没有亲密无间,但是遇到关乎人生的大事,总会不约而同地联系、请教、商量。比如,毕业前她们相约一起留在济城,比如,工作一段时间后,同样不如意的她们又相约一起考教师资格证。
回到家,妈妈正在包饺子。文妮放下背包洗了手,便坐下来擀起了面皮。不怎么插手这种事的父亲见状竟然也坐了下来帮忙。
文妮知道父亲不是因为她不常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跟她拉拉家常,而是关心她今天的考试,探探她的口风。
妈妈率先打破了沉寂:“今天考得怎么样?”
文妮不假思索地说道:“没问题,肯定能过的。”
“说话就没数,前几次考试也是自己感觉良好,不一样也是没考过。”母亲嘴里嘟囔着,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硬得像一块石头,每个字都像是被击碎的石子戳入了文妮的心窝,激起一股热血涌向文妮的头顶。
母亲说的是毕业前文妮考会计从业资格证的事情。大学四年文妮一直处于迷茫的状态,因为专业是被调剂的,更是自己完全陌生又提不起兴趣的领域,以致于她一直进入不了状态。
文妮不能接受浑浑噩噩但又无所适从,或是寄托或是排遣,便开始自修自考起第二专业—会计学。没有钱上培训班,她便自学,如此在大学毕业前倒是也考过了几科。
临近毕业,舍友说她要进银行,需要有会计从业资格证。文妮没有舍友那么强大的背景关系,自考专业课程也没有全部修完,但考虑到多个证也可以为择业多一份筹码,便同舍友一起开始自学考证。
财会在文妮心中的印象和地位如此根深蒂固,不只是因为这类专业是跟钱打交道的,更是因为她的奶奶。奶奶不知多少次地拉着长调在文妮耳边念叨,如同念经一般:“村西头树根家的那个二闺女,是个会计,别看长得不出挑,现在可厉害了,整天坐着飞机到处去,半边脸的胎记都治好了。”于是乎,从来不认识的树根家的二姑娘便成了文妮的偶像,每每处于职业迷茫期,奶奶那颤抖的声音就会在她的耳边响起。
会计证要考三科,其中会计基础和职业道德看书做题就可以,另外一门是会计电算化,需要电脑操作。
自学的时候文妮只用自己的电脑下了个软件对着书本做了简单练习,没有接触过考试系统,也忽视了很多细节,导致考试的时候一点击“开始考试”她就蒙了,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文妮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提示,大脑一片空白,瞬间热血上流,头脑发热,满脸涨得通红。想到考前自己与一个考生交流,得知今天来参加考试的基本都是在北海商业学校会计专业的中专生,如今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操作答题,而自己宛如一个被提着线的木偶,正当表演的时候,线竟然断了。
逐渐地,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文字变得狰狞起来,舞动着、嘲笑着。文妮既紧张又懊恼又羞愧,深深地自责为什么要来这里接受这种羞辱。文妮瞬间恼羞成怒,奋力起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考场。
如此,会计证一同会计学第二学历随着文妮的毕业、工作都不了了之。
母亲的直言不讳,瞬间刺痛了文妮的伤疤,对文妮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口无遮拦。即使文妮相信母亲只是想提醒自己说话行事要严谨、不要轻出狂言,但文妮的内心依然无法释怀,谁能理解她极力维护的那份自尊被一次次伤害后重新拾起时的艰难和恐慌?
文妮顿时也口不择言地针尖对麦芒起来:“哪里有好几次,不就是那一次吗?不知道不要胡说,这次我要是考不过,我就不姓付了。”
文妮虽然也不是大喊大叫,但语气也是咄咄逼人的,屋里顿时鸦雀无声。瞟着父母惊愕的表情,文妮顿时又后悔和自责起来,因为她的内心深处不愿意接受父母对自己的挑剔,同样刻在骨子里的思想观念让她也不能容忍父母被责备,更何况这一切都是起源于她自己。
文妮与父母之间没有爱的表达,亦没有道歉的意识,所以也就没有了说不清的爱与恨、道不明的对与错。沉寂持续了3秒钟,爸爸又开始揉起了手中的面团,妈妈开始捏手中的饺子,我也低下头继续擀起了面皮……
唉,命运岂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矛盾和争执不仅是生活的一点调味剂,更是不经意间显露出的命运之表象啊。是的,我早就不姓傅了,或者说我本来就不姓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