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妮没好气地掀了一下宋星伟的桌盖,放在桌盖上面的书包瞬间滑到了宋星伟的课桌洞里。
“你知道吗?你穿的这一身加起来都比不上我这一个书包贵。”宋星伟扶住滑落的书包并提了起来,轻蔑地对文妮说道。
他慢条斯理地把桌盖拉起来盖回原位,然后把书包挂在了墙上的一颗钉子上。那颗钉子是他专门为了挂他的书包钉的,全班独此一份,这待遇足以说明他的书包确实是价值不菲吧。
文妮侧着身子瞟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坐下来自顾自地整理起书包、课本,准备上课。
又一天。
“唉,问你个事。”宋星伟用笔戳了文妮一下,文妮不情愿地回过头去,斜眼看着他。
“李爱国是你舅?”
“嗯,我大舅是叫李爱国。”文妮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写起了作业。
宋星伟惊讶,愣住不再说话。他若有所思,脸上带着一丝落寞,似乎本来只是想借用文妮的口说一句“不是”,然而文妮的回答却将他早已确定了的答案判了错。
坐在斜后排的郑芳和宋洁双双站起身走了过来,郑芳在宋星伟旁边的座位坐下,宋洁则站在郑芳旁边,饶有兴趣地听了起来。
“是不是你跟我爸说的试卷费是120元?”郑芳见宋星伟没有继续说话,便用手又轻轻推了文妮一下问道。
文妮再次回转身去,疑惑地盯着郑芳:“你爸?你爸是谁?我认识吗?”
“我爸前两天在你舅家吃饭,听你说的试卷费是120块?”郑芳狐疑地问道。
“你爸、我舅……”文妮疑惑着今天这三剑客怎么对爸和舅这么感兴趣,如果是要论亲戚关系,脚指头都知道他们与文妮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文妮疑惑地转动着大脑:“哦,想起来了!我姥姥住在我大舅家,我现在中午是去我姥姥家吃饭的,但是我几乎不会去我大舅那边。上周几?周四?周五?我大舅突然过来叫我去他那边吃午饭,当时是还有一个人在,听大舅说是他们家的货车司机,嗯,我们是一起吃的饭,然后……”
文妮边回忆边着急忙慌地解释着,似乎真的是自己犯了弥天大错,极力撇清自己的嫌疑一样,“你爸爸是我大舅家的那个司机?”文妮突然反应过来,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上。
“是——”郑芳泄了气似的往后排课桌靠了上去,扬了扬头不屑地答应道。
“大货司机,不挺好的吗?有什么问题?我爸想当还当不了呢。”文妮放松下来,不以为意,正要回转身去继续写作业。
“大货司机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你说的那120块钱。”郑芳突然立起了上身,悻悻地说道,本来靠着的后排课桌压力得到释放,随着郑芳的起身前后晃了起来,咚咚地敲着地面。
“试卷费不就是120块吗?”文妮疑惑不解。
“郑芳跟他爸说的是200,多要了80。”站在一边的宋洁补充道,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回去就给她好一顿收拾。”
文妮顿时舒了一口气,强忍着笑,装作无辜地看着郑芳,一副遗憾而又事不关己的样子。
宋星伟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欢喜,似乎一直在纠结李爱国和文妮大舅之间的关系不能自拔。自此以后,他突然成熟了一般变乖了,不再故意把课桌盖掀开着,也不再嘲笑文妮的打扮。
那个时候,年少的人儿对生活的不易是没有体会的,对富贵清贫的概念也很模糊。即使家庭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同学也只是偶尔会在语言中流露出一丝优越感,但是鲜有心底里瞧不起甚至行为上欺压弱小的状况存在,毕竟大家的生活环境和生存状态都差不了多少。
人应该是天生自带自我调节系统去适应所有不适、甚至痛苦吧,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圈子、扮演合适的角色生存下去。更何况是生活在那个单纯年代的一个普通小镇上的那么一群思维简单、想法纯净的少年学生。
学习成绩的好坏、吃穿用度的差距从来没有成为阻碍每个人保持乐观心态、积极面对生活、相互交流融合的因素,而面对些许嘲讽自然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那时的文妮对出人头地没有什么想法,倒是也从来没有对生活放弃,只是觉得吃穿差了些也不影响什么,成绩没有多好但在班里也是中上水平。
大大咧咧的她对成绩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觉得现在除了学习也没有什么可以去做的,没有多努力也没有多颓废,随波逐流跟着老师的进度就是了。
而对未来的生活,文妮虽没有多少憧憬,但也是想着将来可以独立,能够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如寄人篱下一般过得这么拮据和压抑。
文妮的初中就在这样的小打小闹、嘻嘻哈哈、忧虑压制以及任课老师的不解和无奈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