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周石开始猛烈的咳嗽。
他推开周灵越递过来的水,接着说道:
“那是我最好的兄弟,但我只能看着他……被一点一点吃掉,我不敢!我不敢冲上去,我怕死,更怕越儿会受牵连。”
“我以为什么都不做,就能活一天……是一天。是你打破了我的幻想!如果不反抗,总有一天会轮到我,轮到……咳咳!越儿。”
“我有很多次机会救下那些百姓,但我一次都没有做,我太懦弱了,是我的错。每一次都是你救我,这一次我想做点什么……来帮帮你们。”
一滴浊泪,从周石的眼角滑落。
划入许异的掌心。
温热,湿润。
许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闷闷的。
关于周石,他有很多话要讲,但走到这一步又觉得这些话都不必再讲。
他只说出六个字:“腾虎已经死了。”
听到这六个字,周石如释重负,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总是能做到!谢谢你,许异,真的……谢谢你。我家灶台上,有一瓶女儿红,如今……只能请你一个人喝了……”
话毕,周石的手垂下。
双目合拢,似乎是永远地睡着了。
面容安详,嘴角挂着一抹笑。
周灵越将头埋进了哥哥的怀中,发出如小兽一般的呜咽声。
百姓们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作祈福状。
一个小男孩走上前,将一朵白色的小花,插在他的胸口。
安静的,只听见哭声,与风声。
许异一拳头,挥在顾剑的鼻梁上。
“为什么见死不救?百姓的命不是命吗?什么狗屁试炼,真的那么重要吗?”
“把有能力的修士都召去朝廷,去打仗,把百姓置于虎口之下,这他娘的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非要把人逼到绝境!你说啊!你说啊!”
一拳又一拳挥舞在顾剑的脸上。
不加任何肉身之力,武道之力。
本能的,隶属于凡人的拳头,哐哐落下。
堂堂蕴气境后期修士,就这样被凡人的一拳拳挥倒。
顾剑滚在草席上,垂着脑袋不说话。
他冤枉吗?他冤枉。
可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挨这拳头,他没什么好辨的。
他第一次听许异一次性说那么多话,也是第一次听他骂人。
不够脏,但气极了。
他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也许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冲动的,野蛮的,感性的。
而不是如同一头孤狼般,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承担再多生死压力,也不与别人分享。
庙外,又开始下雨。
蝉鸣唧唧,蛙鸣呱呱。
夏天到了。
雨水顺着娘娘庙屋顶的破洞渗下。
落在周石手上。
他泛紫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他的身体中缓缓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