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山那头传来回响:
“既成修士,非战不死。”
掷地有声。
……
许异走下山,并未前往白丘岭。
而是绕路去了一趟梨花巷。
此时正午未至,那狗妖还未回来,时间还早得很。
他先是来到铁匠铺,问铁匠打了把锋利的刀具。
又辗转至巷口。
隔着窗户,看向屋内一对母子。
窗边,灰衣女人靠在榻上,手中做着针线活。
看年龄三十岁上下,虽骨肉干瘪,但面容慈祥,口中哼着小曲。
针线在手中翻飞,编织出一件小小的褂衫。
大小可供一六岁孩童穿。
那男孩则是对着墙角,自顾自地把玩一堆鹅卵石,将它们堆起,又推倒,又堆起,如此往复……
有一瞬间,许异像是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
冰块似的脸,也有所融化。
饭香味从灶台口传来,女人惊叫一声,翻身下榻,透过窗户看见了许异的脸。
她推开门,警惕地问道:
“您……有事吗?”
许异从袋中掏出那小布包,放在掌心。
布包小小一个,却重若千钧。
女人看着布包,咬了咬嘴唇,含着泪接过:“这位侠士,我想问您……我男人他是不是已经……”
话未毕,已泣不成声。
许异转过头,刚想走。
女人拉住他的袖子,恳求他留下来一起用餐。
兴许是一夜未用餐,又或者是女人恳切的目光和他死去的母亲有几分相像。
最终,许异坐上了饭桌。
一碗清粥,只有几颗陈米,其余都是汤。
一小碟咸菜,干干巴巴。
实在清苦。
见许异皱眉,女人垂眸一笑:“城中的粮草快断绝了,能吃得起饭的人家本不多。幸好江老爷心善,在子规街施米,否则……我们就该饿死了。”
“江老爷?”
“对,做酿酒生意的江延年江老爷,梨县所有百姓都在他那买酒。他的生意很大,连平安郡城,也有大人物来找他来买货。县长死后,江老爷也不酿酒了,专把粮食拿出来布施,是个大好人呐……”
女人露出感动的神情。
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珠。
从本就寡淡的粥汤中取出一瓢,盛入碗中,送到男孩的面前。
男孩不理她,仍是不停地堆着石头。
“小梧这孩子,就随他爸,是个闷葫芦。但你别看,我男人在家不怎么爱说话,每每发了饷,总是第一个跑回来给我,又是买盐又是买肉的……他对我们真的很好呢!”
女人虽是埋怨,但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
这一家三口原本应是很幸福的。
只可惜……
许异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缝中仍残留一丝血迹。
他洗了很久也没有洗干净。
背着刀,站起身,正欲离开。
男孩忽然回过头。
柔软的刘海下,半边脸白皙洁净,透着稚童之可爱。
另半边脸——
血肉模糊,似被狠狠啃过一般,露出森森白骨!
大大的眼窝内,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