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弟,昨日为兄所言有所偏颇。”
朱标还是放开了朱柏,整理好弟弟的衣冠,随后居然拱手一拜。
朱柏急忙躬身道:“使不得使不得,皇兄是太子,昨日赠言弟弟都记在心里,都是极有道理的话啊!”
朱标用力压抑着神色,努力平静下来,低声道:
“为兄不该对你的阅读书籍门类提出建议,十二弟还是像往常一样多看看道家修身养性的篇目,想来这些还是有用的。”
兄弟二人在这兄友弟恭的时候,在边上听着朱柏暴论的王念已经站不住脚,颤颤巍巍地移动身体,要靠着柱子才能站稳,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这都什么鬼,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湘王怎么嘴里说出来的话语,都是鞭辟入里,人间至理之言。甚至行事狠厉,直奔要害,怕是混迹官场的大人们都受不住这个年轻人的蛮力冲撞。
文官们都本能地顺着自己的求学历程、官场经历中师长、故友、上级的关系聚集在一起,以圣人之言为道义,不自觉间沾染了许多欲望。
一個个大小文官派系集团盘根错节,最终汇集在文官之首丞相这里,共同进退。
更要命的是,去年圣上拔除胡惟庸羽翼的时候,就是这么一路血流成河,从这棵树的冠,杀到深埋在土壤里的根系之中。
那场变动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年,但是一想起那些人头如瓜落的情景,有机会再次上演,王念就被吓得魂不附体,就算是倚靠着柱子,也朝着地上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宋濂被尊为太史公又如何,身为太子师又如何,宋家也不是一样被牵连处置。
现在丞相这颗大树倒了,中书省作为树干也被废除,就剩下无数散落的根系都准备着挤占原本丞相的权力空位,将自己的权利集团送上去。
要是皇帝被湘王的策略说服,狠下心来一口气把这些小草小树也给拔了,全部任用没有办法形成派系的新官员,那场景,滋——
满朝上下必定是流血漂橹一片,新来的官员一看见自己本来想依仗的师长、上级、故交等人的头颅挂在着皇宫大殿门口,至少十年内不会有人动结党的念头。
甚至官员之间的往来都会变成禁忌,唯恐被皇帝发现自己和某某多对视了一眼,就被送去牢里等着秋后问斩。
王念心中越想越觉得可怕,怎么皇子之间除了太子朱标宽厚仁和,颇具人君之相外,其他人都不像是一个爹生的一样!
东宫的侍卫们已经自觉地关闭了门窗,警惕起来。
屋内景色变得阴森,王念越看那位不过十一年岁,本应该少年风气的湘王殿下,越觉得像是在看一只恶鬼,一只恨不得把他们这些官员吃干抹净的恶鬼。
“咳咳、皇兄你差点捂死我,咳咳——”
朱柏咳嗽着,大口喘着气,这才缓了过来,做出一副天真无害的笑容,道:
“皇兄要是想问徐徐图之的策略,我也早有准备,就从这表格档案之中入手。皇兄该不会以为我真想把那些关键人物全部杀了不成,我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平常连蚂蚁经过我都要让它们一步呢。”
朱标低头看着自己这位弟弟人畜无害的神情,一时间竟不知道刚才那番杀气腾腾的话,到底是不是这位好弟弟口中所言。
但是他又对朱柏口中另一道徐徐图之的方法颇为好奇,像是有一只猫一直在挠着自己的心一样,不把这搞清楚,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