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笨。”许祈雨叹了口气。“把剑给你,是他自作主张不假。可这么多年了,你见我爹跟你要过吗?”
“他什么也不说,本就已经默认了——再说,什么叫你跟我家的关系都在他头上?我爹对你不好?我娘对你不好?你娘下葬的钱,都是我家出的!”
“……”宁不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觉得确实是这个理。“伯父伯母待我好,我都记着,但就是他们待我这样好,我才会觉得,都是因为我跟祈阳关系好。莪一个山里打柴的樵夫,除了多砍几捆柴,也没什么能报答你家的。”
许祈雨想了想那若不是自家老爹阻拦,就差点要被宁不惑砍成秃瓢的山坡,一时有些无语。
宁不惑顿了顿,也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不近人情,又话锋一转:“我这么说,也不是想跟你家撇清关系,我嘴笨,不大会说话。我想说的就是,你家的恩情,我都记着。”
“知道啦,我们打小一块长大的,谁还不知道你这脑袋瓜?除了有钻研些舞枪弄剑的本事,你哪有我聪明?”许祈雨叉着腰,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看着许祈雨,宁不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后,他又想到了一件事:“说来,你为何一直不去祭拜祈阳?我刚才在灵堂,也一直不见你。”
说到这,许祈雨原本一直明亮的眼睛些许暗淡了下去,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有些刻薄:“有什么好拜的?”
“……”宁不惑抿了抿嘴唇,他意识到许祈雨从来也不像她装作的那么镇定。自己只不过往那边稍许提了一些,她的肩膀便已有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走的那年……”许祈雨偏过了头,不让宁不惑看见她此刻的脸。“我才八岁,这一去十年,他一次也没回来过。”
“是,他托人带回来很多钱,他在京城混得很好,他是皇上的师弟,还没从书院毕业就已经官拜五品,他不需要我们家这样的穷亲人。”
“……”宁不惑看了看她。“……祈阳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有些忙碌。”
“有多忙?忙得十年不归家,归家就是……一具棺材?”许祈雨冷笑了一声。“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结果呢?”
宁不惑陷入了沉默。
“算啦。”见宁不惑一副为难的样子,许祈雨摆了摆手。“我也不至于在这种日子还对他有什么意见,说归说,他这些年寄回来的钱我也没少用。而且人死如灯灭,有什么恩恩怨怨也一笔勾销了。”
“我待会去给他上柱香,磕個头,兄妹之情就这么过去了。”
“……嗯。”宁不惑闷闷地点头。
“行了,别哭丧着脸。”许祈雨摆了摆手,转身要走。“我走了,你自己玩去吧,跟你说会话累死了。”
宁不惑点了点头,也没有留她,不如说,他现在也想一个人待会。
不过,在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宁不惑视野之中后,一个念头才后知后觉地从心中浮现。
自己来这里时,没有被任何人看见,也就是说,许祈雨自然不是跟着他来的。
想来,到这里缅怀旧人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人。
转过头去,宁不惑又凝望了一下那破落的小屋,恍惚中,那清朗的少年仿佛又坐在屋檐上,冲着他笑着挥手。
宁不惑眨了眨眼,那少年便又消失了,就如同他这些年来过的那些日子一样,空空落落,别无他人。
取而代之的,远处灵堂响起的唢呐声,却那么响亮,那么富有存在感,仿佛穿透了他的耳膜。
他叹了口气,回身走出了院子,身后没有留下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