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抽了一口烟,低下头就是不说话。
“如果按你说的报上去,你们班长就得背个处分,可这于你又什么好处呢?你还是在他手下干活,难免有小鞋穿。”少平帮他分析,“但如过你把这个事扛了,那就是一个简单的事故,于你也没多大影响,然后给你换个班,这样谁都合适。”
“别的班的奖金可没有这儿高。”
“那没问题,工资给你涨一级。”
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那个受伤的工人和朋友喝酒时和朋友吹牛,把事情都给兜了出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传来传去,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传到了大牙湾矿上的领导那里。一个好管闲事的老领导一听勃然大怒,要求重新调查这个事情。
依区长的意思,要不把马忠辉抛出去算了,这人是能干活,可净惹事。少平有点迟疑,那个报告是他做的,如果全面追查起来,怕是于自己也有不利。于是他立马去找到矿山的领导,把这事定性为人们酒后胡说,无从查起,也就算了。有惊无险,马忠辉回过神来之后,四下打听,找出了那个泄密的人,找了几个人把他揍了一顿,并警告他以后嘴巴严点。通过这件事,马忠辉意识到少平在处处保他,心里就更感激了。送东西少平不收,那就请他吃顿饭。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突然从一个小巷子里面窜出几个人,对着少平和马忠辉一顿拳打脚踢。那些人似乎是冲着马忠辉去的,但一起回来的,少平也不能袖手旁观,冲过去和他打在一起。乱打一通,那几个人走了,少平和马忠辉相互扶着去医院检查。马忠辉多处受伤,轻微脑震荡;少平也被人用摔碎的酒瓶子扎了一下。
在病房里,少平依然怒气难消,他要通过医院的电话报警:“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说,“绝不能轻饶了这些人。”
马忠辉却觉得这种事情通过公安可能不会有什么作用,他分析道:“这种事情,公安查出来了也就是个依法处理,主犯可能拘留个十天半月的,但他们帮里的其它弟兄们还在矿上,不是个长久之计。”
“帮里?”
“对,你通过公安把一两个人弄起来,反倒暴露了自己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帮里其它的弟兄会过来寻仇的。”
对此少平有所耳闻,工人内部有不少自建的团体。他们开始大都以同乡会为基础,从同一个县,同一个乡镇来的人有相同的口音,相同的饮食习惯,很容易亲近,少平当班长时就利用过同乡会来控制协议工。在早期,这些团体并没有产生组织性,矿上经常在工人的业余时间组织他们学习文化,进行各种文娱活动,思想教育等,人们没有机会去组织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