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罚这个事情,得有度,多大的错误,多大的惩罚;多高的功劳,多高的奖赏,要不然就要乱套。”田福军说,“比如说小偷,可恨不,可恨,可不能把小偷判死刑——小偷判死刑是会减少很多小偷,但也会把一些小偷变成杀人抢劫——反正都是一死。”
“这倒是还没到那个份上,”少平说,“我说的主要是罚款和奖金——人干啥不都为了钱吗?那奖励就要奖的让人心动,罚款就要罚的让人心疼。可现在奖金和罚款是有,但比例太小,遭了罚款的人照样能吃上饭,那谁还会在乎?还有就是基层干部的权力太小,”少平续上一支烟,继续说,“奖金和罚款的权限在矿区,可在井下干活只有班长能看见——我当班长那会儿,因为和副区长关系好,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工人就听我的。可现在不少班长报上来的奖金和罚款还要经过矿区评审——班长不能直接决定工人的钱,那谁听他的?”
“那也不能只考虑钱的奖励和惩罚,也要注意荣誉方面,比如突击手荣誉称号,奖状什么的。”孙玉亭大小也当过领导,给少平建议。
“现在谁还信那一套?”孙少平不屑的说,“那都是过去用来骗人的东西,现在就讲究钱,即便有一些称号,也都直接和奖金,工资挂钩,要不根本就没人在乎。人不论干啥都是为了钱,”少平加重语气,强调说,“只要认准了这一点,其实管理一点也不难。”
人不论干啥都是为了钱,孙玉亭有点不以为然,但他知道少平一直都看不起他,就不再多说什么。田福军也不以为然,但少平毕竟是孙家的孩子,用不着他去教导。孙玉厚对少平说的这些话听不懂多少,但见着少平能和田福军这样的大人物一起高谈阔论,他就觉得满足了。几个人边喝边聊,一直坐到了半夜。三个老汉借着晚上的酒,都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回双水村去准备少平结婚的事情。
全家人都在忙着准备少平的婚礼的时候,少平的奶奶突然去世了。老人走的很安详,第一天晚上精神还很好,没看出有啥不对的地方。少平母亲擀的细面条,她还吃了大半碗,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然后就睡下了。第二天清早少平母亲去喊她吃饭,喊了好几声没听见答应,她就凑到跟前去喊,却发现老太太已经没气儿了。
少平母亲惊慌失措的去喊来孙玉厚,又去喊来孙玉亭两口子。老弟兄俩先伏在床前哭了一阵子,开始商量母亲的丧事。孙玉厚原本计划一定要办的风光排场,孙家在黄土地里灰头灰脸了几辈子人,现在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可现在少平结婚的日子马上就到了,只能先顾着这头。按着金俊山的建议,五七的时候出门是白对联,从坟上回来就贴上了红对联,算是把三年也过了,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少平结婚那婚礼当天贴上红对联。
婚礼分为前半天女方送嫁和后半天男方迎娶两个部分,但双水村离铜城太远,两个事情就分开了过。少平前一天把肖韵和送嫁的人从铜城接到原西县城,安排在宾馆里面,第二天早上再去宾馆迎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