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小小个子的贼皮坚决不,认为自己没错,凭啥道歉。
小身子板站得笔直笔直的。
这事闹将起来,没办法。
邹秉田白天正好和赖皮狗一起出工,在田里劳动,被赖皮狗一顿数落。等到收工回到家里,仍然怒气未消,抓起一根棍子就狠狠的打下去。贼皮依然一句话不说,就是不认错。
棍子打折了也没用。打到吐血也没用。
据说贼皮在小时候,还经常发生“男女双打”“男女混打”的场面。
小小贼皮就是这么硬,偏执得不得了。打得多狠都没有用。
其实,生活中,最先道歉的人最勇敢;最先原谅的人最坚强;最先释怀的人最幸福。
贼皮如果懂得这么个道理,就不会被打伤了身,长不起个子来。大家都说贼皮长不大个子,是小时候被打的,打伤了。
我离开村子回城里读书后,只见过一次贼皮。那是一天傍晚,他正背着簸箕出去,准备割猪草。我们在村口遇见。
我们站定,他看我的眼神有些陌生。
我问他:“你还好吗?”
他笑了笑说:“挺好的。”
他又问我:“你在城里读书好吗?要读出名堂来,将来当个官回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没有“当官”的想法,主要是不敢有。
就“嗯嗯”的应付着。
那时候,他已经显得有些苍老,完全不像个青年人。
我们只说了这几句话,他似乎在躲闪着我。
我不太记得是不是当时有些“得意忘形”,可能是居高临下的样子。
我们便朝各自相反的方向走了。我到村里,他出去割草,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我当兵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其实,是我把他给忘了。
有时候,挺想他的。
想念,是一种最难掩藏的秘密,再寒冷的季节,都会在心里融化,然后周身流淌,时刻激荡,然后从唇齿眼眸散发出来,萦成永不折断的牵挂。
我不知道贼皮有没有想起过我。
朱德庸说,你的好对别人来说就像一颗糖,吃了就没了;你的坏对别人来说就像一个疤痕,留下就永久在。这就是人性。我们只能把握自己内心的纯洁,记住别人的糖而不是疤痕。这样的世界才是我们真正想要创造的世界。
我没有给过贼皮糖吃,这是可以肯定的。因为那时候不可能有糖,即使过年的时候或者村里有人嫁或有人娶,得到一颗两颗喜糖,那也不可能给他吃,因为那是一颗糖可以吃三个月的时代。
一颗糖剥开,用嘴轻轻的舔一舔,又放回脏兮兮的裤袋里。过了一阵子,又拿出来舔一下。有那么一点甜味,就感觉很幸福了。
哪里能够奢侈到一次吃一颗糖的呢。
不敢想像。
更不会随便给别人糖吃。
如果没有给过真的糖。但在相处的日子里,一起割草、劳动的时候,有没有给过他糖一样美好的回忆或者甜蜜的记忆呢?我不得而知。
后来,我当了干部,回到村里,忽然想起贼皮。
“贼皮呢?”我问我二姐。
“都死好几年了。”二姐淡淡的说。
我沉默了好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