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等玉兰下去后,目光又转到手里把握着那龟甲制如意上,心道:“想不到这慧智禅师,竟然在佛经中留下如此有内涵的诗,难道这如意,不是送给陛下吗?”
太后性虽谦谨,但对自己容颜,却很了解。自打她少女初成,就被人们惊为天人,否则也不会两次被汉和帝召入宫中,更不会被阴太后所妒忌。当她看到诗中对汉女比喻,当下便由自身展开联想,思绪又回到她怀着孩子的时候。
记得当初与慧智禅师第一次来相见时,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他几眼,并没注意他长什么样。只是觉得他的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充满了智慧的光芒,让人记忆深刻。此后我也只是每天午后在椒房外听慧智诵读经声而已。只是到了我快要生时,他因要去为先帝诵经,我感他为我诵经之德,又出来见了他一面,但也只是说了几句话,从那以后,我再未见过他。可是,他在佛经上所写的诗,里面所用的隐喻,说的是我吗?那时的我,大腹便便,哪有诗经上说的那么美,还让这佛门高僧在经中留诗呢?
想到这里,太后喃喃地道:“慧智啊!难道你是想帮我,才留下这如意和那译经,表面上是呈给陛下,其实却是想让我看得见吗?要是能悟透如意中的秘密,就能心愿得成,可我只想要我那早逝的儿活过来,这也能办到吗?”
就在这时,一只蚊子飞来,嗡嗡地在空中盘旋两声后,不偏不倚,竟然落在如意手柄之上。
太后好奇,心想这都八月十四了,竟然还有蚊子出没,也不知这些宫人怎么打扫房间的。
她顺手拿起手边一卷白纸一打,那蚊子吸血多了,未来得及飞起,一下子被拍死在如意手柄上。
太后一愣,她一向清洁惯了,那受得了这等污迹,眉头一皱,便想唤人来。可也就在这时,只见那如意上金光一闪,似是闪现了一个小小的金字,依稀是个“青”字。
太后一眼看见,心中大感意外,忙将那如意拿过来细看,但是这时如意上金字已无,一如原先的样子。
太后此时困意全无,当下又唤了宫娥,将灯点亮,拿着如意在灯下细看。只见那如意上连刚才的那一丝血迹都消失不见,一点异常也看不出来。
太后见了,更加感觉蹊跷,心想,“难道是刚才那血染的缘故,这如意上才出现了金字。当年先帝在此日夜把玩这如意,是不是想从中找到什么秘密,而这秘密,是要用血涂上去才能显现呢?”
她一念至此,心怦怦直跳,自语道:“先帝啊!是不是我在这里思念咱们的孩子,被你知道了,你怜我,才在上面显灵的吗?”
太后越想越激动,刚想唤人来,转念一想,只觉得用自己的血才显得心诚,当下取出头上金钗,伸出自己左手食指,轻轻一扎,指头上已冒出血来,她不待血止,忙将血涂在如意柄上。
果然如太后所料,如意柄上又现出金字来,并随着血迹,露出一行字来,依稀是一首诗,“牛载道去,白马驮佛来。前因掩后果,神龟别沧海。仲秋视霄汉,九星映五台,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归觐天子案,余生恨蓬莱。”
太后将“青”字放在诗头,将整首诗记下后,又用血将如意正面剩余部分用血涂满,发现如意柄正面上除了这首诗之外,在下端依稀还有一句话,写的是“金刚读罢诵广圆”,这句字下面已到如意柄底端,无法再落笔,太后翻过如意,在它背面又用血涂满,但如意背面却空空如也,一切如故,没有现出一个字来。
太后见状,又拿起笔来,先在纸上抄上如意柄上显现的那些诗句,她刚刚抄写完,如意上血迹渐渐渗入进去,字也隐去不见。
太后见此奇事,心下大惊,暗道:当年陛下日夜参研此如意及经文,未得此意,今日碰巧让我发现如意上的诗句,看那字迹,依稀是慧智笔迹。想来他在此符上留下此诗,必有深意。但最后这一句仍是为七字,与前面的那首五言古诗并不相应,应为一绝句才对,想来还应有三句,却未何没有发现,难道是我的血涂得少了。
一有此想法,太后更是激动,也顾不得疼,又用金钗在自己指上刺破,在那如意连头带柄,细细地涂抹上,然而这如意上依旧无任何字迹出现。
太后等了会,见血都干了,那如意仍无异状,只得低头又细细看纸上的诗句,反复低声诵读揣摩。当她念道“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心下一动,心想慧智在佛经上留下的那首诗中,先头写的就有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将我比作汉女,不可求思,那乔木,也应作此意。
太后想到此处,心下更惊,又将那诗细看,忖道:“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我生孩子时,慧智正为我诵经,待孩子出生后,慧智也不知所踪。当年我问孩子事时,众人皆缄口不语,只有陛下病好了,日夜陪我,我只道是怕我悲伤,难道,难道这其中有诈不成。
她越想越是起疑,想起当时陛下因伺候她的宫女干活不力,命人全都撤换了,这一切一切,难道怕我知道什么吗?
记得当年自己曾听母亲说过,当她生下孩儿时,孩子就被陛下派人接走,事后便传来孩子夭折消息。自己还想过,要是孩子不被接走,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话,或许不会这样。
每思至此,自己总是遗憾不已。但陛下也与她解释过,说是因为前三个宫中妃子所生孩子,全都夭折,他是为了保护她所生孩子才出此策,那成想还是未保住。听了陛下的话,她也是深信不疑,虎毒不食子,何况还是到现在膝下未有一子的当今天子呢?
但是在这首诗的启示下,太后回想起当年之事,感觉处处是疑。只是到如今已过去近二十年了,当年经事之人,早已不在,自己再想查此事,却又从何下手呢?太后不禁越想越是着急。
突然间,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忖道:“对了,诗中道‘休说皇子事,乔木问三槐’。三槐又是谁,我若能找到此人,问题或许能解。或许我那苦命的孩子,也许尚在人间。”她想到此处,再也定不下心来,急命传玉兰上来。
玉兰刚刚入睡,听太后传她,不敢怠慢,忙整理好衣服,上得殿来。
玉兰见太后面色憔悴,又有焦急之色,心下一惊,忙上前问候。
太后摇摇头道:“我没事,我来问你,可听说过‘三槐’这个名字吗?应是指人。”
玉兰听了,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般,奇道:“三槐?太后,是槐树的槐吗?兰儿没听说过呀!”
太后叹了口气,将案上写有诗句的纸递给玉兰,自己则颓然卧在床上,闭上双眼不语。
玉兰见状,本想出言劝太后早点休息,但眼见太后找她之意,是非要弄出答案才好,自己人微言轻,还是不说为好,于是只好拿着纸来到灯前,又将灯火调亮了些,这才细细地看那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