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殿中，二十余位身披甲胄之人站列两旁。除却七位离隆安过远仍在路上外，皇天卫各地的大将军已尽数到场。谷青晖站在首位向下看去，伍青柏还没回来。

此时后宫，顺帝陈修然双目紧闭，周身紫芒时而泛起时而消逝。郑昭扬连同冥殿掌灯使袁康、神祀使寿鸿源侍奉一侧。半晌，陈修然幽幽睁开眼睛，“郑先生，刚才可是说伍青柏伤了玄光门副掌门。”

“正是，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伍将军说是玄光门人妄图加害他家千金，要去讨个说法。臣心道将军是国家重臣，做事自有分寸便未加干涉。特来领罪。”

陈修然仿佛注意力没在郑昭扬身上。怔怔的看着墙上挂的陈氏朝廷疆域图，问道：“郑先生，我朝设立皇天卫专职外防，各地每年上报所杀的游寇逆反之人名单我看了。道州去年竟有三千之多，其余小城也有上百。到底是我等无能治理不好天下还是另有说法按下不谈。倘若这些军伍之人一天天的无事可做，寻衅内斗的话，干脆趁早换防吧。让伍青柏去东都、去雷原哪都好，让他想想自己吃着朝廷饭应该做些什么。”

皇天卫官兵为了赏钱杀良冒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冥殿不仅知道还握有大量证据。郑昭扬见皇帝没有难为自己的意思便接上话头：“皇上此计甚好，臣愿领命着办，换防一事牵扯开支巨大，臣三日内与国库司斟酌一下再来禀报皇上。”

陈修然一听钱头就大：“钱钱钱，如今朝中政务疲弊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开口闭口就是要钱。皇天卫，还有那些个修士宗门。朝廷不是允许他们经商吗？税呢？”

“皇上息怒，头半年的税捐国库司前日已理完了账目。不少宗门进奉税捐还是相当客观的，像骑云宗、金阁等，税捐甚至超过了朝廷养士俸禄的两倍不止。只可惜……”郑昭扬突然闭口不语，陈修然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不用顾忌。”

“是，只可惜那几家开国元老，譬如道州三大派，税捐实在有限，当下仍靠朝廷的俸禄过活，但臣认为，道州属地辽阔，内防安治费力颇大。加之归一道两支魔修叛逃带走了大量精锐，他们能做到今天的程度已是不易。”郑昭扬神情恳切。

“荒谬，自己家里烂透了还不知觉，这难道是我陈氏之过！”陈修然无精打采的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背对三人。“那徐启颜不是要认捐收徒了嘛，也是蠢货一个，白岚辛苦半生给归一道攒下的根基我看也就到这了。不过至少这家伙想着法子自食其力了，比起柳芹跟青天门那个三个榆木脑袋还是强得多。”说罢叹了口气，缓缓道：“郑先生，隆安那几派若是有意去道州开买卖便随他们意吧。”

郑昭扬垂首回道：“此事皇上是否再三思，玄光门的药沾之则迷，飞花坊和杀生佛开妓院赌场更是销金窟。此类生意进项快，贻害却是更甚。”

陈修然摆摆手：“臣民安居乐业靠的是大树荫蔽，这大树就是我陈氏。上次咱们商讨此事时寿先生说的很对，那些投机倒把的巨贾就是树荫下横生的毒草。收他们点税难如登天，但是贪淫享受起来又一掷千金了。那正好就让这几派替朝廷征税去吧。朕累了，你们去吧。”

三人正准备出门，陈修然的声音又幽幽传来：“郑先生自不必担忧民生，那些奢靡享乐的物事，小老百姓可享受不起。”三人回身一礼：“皇上英明，臣等受教。”

从后宫出来穿过一侧游廊拐进一处偏殿便是冥殿参与理政的所在。三人进得大厅便直奔一处神像面前，神像身周放满了长明灯。袁康抬手一点，闪烁的火光由炽黄转为青紫，周遭的净空仿佛被一股非人的巨力揉搓旋转继而塌陷开裂。开裂处越来越大直到化作门扉大小，看进去却是一条石板铺地的通道。三人无言，默默走了进去。

袁康以神通打开的通道尽头处是一间平平无奇的会客厅。冥殿重大事务的议定都是三人在此地完成的。

“自今日起，把那三派的生意开到道州，皇上这边应该是没什么阻碍了。”郑昭扬看向寿鸿源，“还是得仰赖师兄的雄才大略，皇上如今嘴上不明说，心里早把师兄当做帝师了。”

寿鸿源含笑回应：“老朽只是说了些大实话，算不得什么高招，朝堂之上那些文武百官谁人又不晓得，只是不敢说亦或是找不到机会说罢了。”

郑昭扬再看向袁康：“师弟，飞花坊那边已经出发去往道州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