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这是县衙新规定的宵禁时间。
换昨天的这个时候,此刻的大街与城门处早已空空荡荡。
可今日,街道上还有很多用几个布包就装下所有家产的人,陆陆续续的赶往热闹非凡的城门口。
望仙城的百姓们口口相传,太阳落山后,将会由镖局带队,去往一天路程之外的其它县城。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非得晚上走。虽然有听说镖局张口就要着天价的银两。虽然知道杨总镖头还杀了好几个讲价的人。
但是,大家都离开了,只留下自己在一个空荡荡的城里更加可怕。只要人聚集在一起,一些小担忧总能解决。
镖局与其他富商合计有七八辆马车,原本都是乘坐家眷与存放大件物品的。但此时已经被杨炳旺全部用来拉箱子了。当然,不是空箱子,而是装满了金银元宝,玉石翡翠,古董字画,最不起眼的也是堆积如山的大小钱币。
这些东西有家眷的私财,有富商们的,有他用威胁强迫方式收取的“保护费”。他没有专门去分辨哪部分是属于自己的,在他心里,只要现在在马车上的东西,就全都是自己的。
后面来的人越来越没油水,人也太多,他都懒得管了。不再要求具体收多少银两,反正只要来一个人,叫手下收光对方身上的所有钱财就行。
对财富的渴求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满足,他现在开始期待起某些需要忍耐到城外进行的活动了。
“神公子,我看人差不多了。”杨炳旺在人堆里找了半天才看到神夜。
“好,我去叫我几位朋友。”神夜答应了一声,钻进了人群中。
杨炳旺赖着性子等了半天,没见神夜回来,只得又去找他。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搜寻无果的他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才看见站在原地的神夜。
“杨总镖头,你到哪儿去了?我们在这儿等你半天,我朋友都等不急,又去别处闲逛了。”这次是神夜主动开口。
杨炳旺沉声道,“是我的不是,那麻烦神公子再去叫他们回来吧。”
“那你在这等我,这次可别乱跑了。”神夜一边叮嘱着,一边又钻入了人群。
这次杨炳旺在原地等了小半个时辰,几乎就要进入狂暴状态时,才看到神夜带着另外五人走了过来。
“杨总镖头久等了。”神夜语气诚恳,“等下你和镖局的兄弟们就跟在我们身边,不然这么多人,还真没什么安全感。”
“我也是这样想的。”杨炳旺这句话心口如一。
“起镖咯——”
洪亮的声音在在人挤人的城门处响起,镖局的子弟们也纷纷开始喊起号子。无精打采的人们也随之振奋,整理行囊,呼唤家人朋友,准备踏上这段短暂的离家之旅。
苏星河和神夜一致认为,县令会在日落时出现,毕竟这个年代没什么夜生活,一天起始的划分就是天亮与天黑。
能把杨炳旺一路从早上留到天黑,神夜已经可以说各种手段用尽。
眼见着县令还没有出现,才用出先前躲迷藏的手段,硬是又拖了一个多小时。
现在杨炳旺都快爆发了,而自己这些早睡早起好青年的睡觉时间也马上要到了。
再拖下去,如果没被杨炳旺杀死的话,县令说不定能在离线状态的几人身上,看到类似修仙者的手段——瞬间消失。
县令会出现是肯定的,但是对方是在很多地方需要鬼祟行动的散修,说不定散修认定的一天结束真是半夜也说不定。
既然自己等不起,只能稍加刺激了。就不信他看着自己几人离开还能忍得住。
结果......他还真忍得住。
哪怕几人选了比较靠后的位置,走路的速度到后来已经是一步一步挪,弄得镖局的人都看不下去,以为这些公子小姐是在暗示要坐车,并真的给他们空出一辆即将出城马车来,县令也丝毫没有出现的意思。
苏星河原本也不认为杨炳旺是那种会一出城门就动手的人,可是在被生生拖了一天之后,他看自己几人的表情已经和野狗看......看肉差不多,不说百分百,至少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他会在走出城门的第一时间动手。
“杨炳旺是不是在一边舔刀一边看我们?”阿瑞斯一手抓着神夜,一手抓着苏星河,他感觉这样能安全一些。
苏星河也看了眼杨炳旺,嗯,阿瑞斯确实没看错。他一手抓紧了神夜,另一只手也抓紧了神夜,“快快,你的B计划。”
“我哪儿来的B计划?不是你说,只要拖到日落就成功一半的吗?我还以为你在暗示我你负责另一半。”神夜怒道。
马车就在两步之外,对苏星河和神夜信心满满的方依梦已经牵着巢灵萱的手,高高兴兴坐了上去。苏星河感受着她们发自内心的信任,一点都不感动......不,是一点都不敢动,再多动几下,彻底上了马车,不出一分钟就得和这个,还有那个世界同时告别。
他感觉最近自己一直都在反思,每次反思后都有改进,但改进的结果就是下一次继续反思。自己明明只是想在保证安全第一的前提下,轻松挂在别人的腿上前进,可为什么每次都要被推到最前面,负责最凶险的事情?
自己也想再躲一躲,说不定就有人站到前面了。可看方依梦和巢灵萱的样子,不能指望他们。不看李强的样子就知道不能指望他。感受着肩膀上阿瑞斯那只有力到抓得自己生疼的手,只能指望他别把自己肉给抓下来。唯一确实指望得上的只有神夜。可是却不敢指望他。天知道他化解一个危机的方法是不是引出另一个更大的危机。自己已经不敢想象,前有狼窝,后有虎口的情况下,更大的危机是什么样了,身边的人集体发疯大乱斗......苏星河打了个寒颤,还真有这个可能。
算了,靠自己吧。
“县令大人,你说的事我们都办到了,这都要出城了,说好的银子也该给我们了吧?”
苏星河赌县令在附近,同时赌他身边有县衙的其他人跟着。从县令不会独自面对危险和县衙对他有所怀疑两点出发,他身边有人的概率很大。
其他话他可能会装聋作哑,但是这种能直接把他从天堂拖到十八层地狱的话,他不出来解释,他这辈子都别想爬到第十七层。
“等见到你们老祖,我自会给你们银子。”
县令心理素质极好,没有发怒,且用着最合适的应对,化解了苏星河近乎杀招的话语。在知情者听来,事情就变成了苏星河在讨跑腿的赏银。
不过没关系,自己是进攻方,你从接话的一刻起就已经输了。自己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接不下去。
“说什么呢,县令大......”
苏星河说话间突然意识到不对,县令说话的声音是在逐渐变大,这意味着他在飞速接近自己。他也知道任由自己乱说他迟早会没法化解,所以他压根就没想多说,这是要直接动手!
叮——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声响处,距离苏星河的脑袋不到三寸。
杨炳旺的钢刀从黑暗中挑飞了某种东西。
“谁抢我东西。”杨炳旺挡在苏星河身前,脑袋不动,眼睛快速扫视着四周。
苏星河半天没缓过来,脑海里逃避般思考的问题是,“人的出水量原来可以这么大啊,居然一瞬间就把衣服都打湿了。”
见苏星河被吓傻了,神夜向脚边丢出哨戒炮的同时开口吸引仇恨,“狗县令,你想杀人灭口不成?保护我们。”
他后面五个字既是对镖师们说,也是对哨戒炮下达指令,武器的保护,就是消灭敌对目标。
砰——
一声枪响,只打中了城墙,但让县令的声音似乎远了些。
“原来是你们干的,很好,真的很好。众差役听令,拿下这伙恶徒。”
在结束短暂的逃避后,苏星河借着愤怒重新找回了理智。要打嘴仗是吧,来啊。
“不帮你陷害郑捕头你就想杀我们?还用阴谋害死那么多捕快兄弟,何其恶毒!”
远处举着火把跑来的众多身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