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林家大堂。
几十余奴仆跪坐在地,低头俯首,埋在下方的脸庞带着惊恐,身躯止不住颤抖。
主位之上端坐一名中年男子,他头戴发巾,面容严肃,藏在胡须下方的嘴唇,死死抿在一起。
临旁,一位身着襦裙妇人以手掩面,哭哭啼啼,衣袖早已被泪水打湿。
“儿啊,我的儿。”
妇人音色动听,此时却嘶哑无比,宛若杜鹃血啼。
“行了,当着下人,一直啼哭成何体统。”
中年男子眉皱如川,挥手打断妇人,睨着面前跪坐奴仆,继续道:“你们可知罪?”
“老爷,是我等没有照料好二少爷,令其失足落水,我等有罪,我等有罪啊!”
奴仆纷纷磕头认错,碰撞声响彻整个大堂。
昨日,林家二少爷乘船游玩,却于夕阳时分不慎落水。
随行奴仆争先恐后入河营救,可怎料忽来一阵妖风,卷起河水数丈,裹着林二公子去了深处。
奴仆想要施以援手却是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少爷消失在面前。
那已下水营救之人更是凄惨,径直被卷入河内,不知是遇上水鬼还是磕向礁石,顷刻间血流如注,染红了半截河面。
立于船上之人纷纷惊愕,再也升不起营救心思,只能呼唤船家速速返航。
可林二公子落水是事实,没有救出也是事实,林老爷无法责怪同行之人,只能将气撒在奴仆身上。
“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狗东西,主人落水不去营救,反倒是跟着其余少爷小姐返回岸边,当真是可恶至极。”
“我恨不能将你们碎尸万段。”
林振面露凶色,大手将梨花木椅捏的咯咯作响,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跪在最前方的奴仆忽地七窍流血,一声不吭歪倒下去。
“你说这些有何用,这些狗东西早晚都能杀,最重要的是找到儿子啊。”
妇人见状再度吵闹,声音高昂尖利,扩散而出。
奴仆们双耳迸发血丝,面露吃痛神色,却丝毫不敢显露半分,硬撑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认错。
他两人均是音家修者,擅以声音杀人。
“父亲,母亲。”
一道声音插进,来人阔步走入大堂,见奴仆堵住去路,未有任何不耐神色,反倒是主动绕道,从侧面走上主位。
他身穿纯白直襟长袍,佩戴蓝色束腰,侧挂翠绿玉佩,脚踏朝天靴,乃林家大子,林白。
“我已让鱼行派人去搜寻,捞尸队那边也打过招呼了。”
林白瞥了一眼恸哭不已的母亲,想了想,还是在父亲耳边说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振颔首说道,对于大子行为甚是满意。
妇人见状,更是紧握林白双手,不住叮嘱:
“儿啊,你弟弟还年轻,一定要将他找回来啊。”
“我知道,我知道。”
林白连连说道,不断宽慰母亲。
自从得知弟弟落水后,他便连夜派人找寻,无论鱼行还是捞尸队,全都打过招呼,甚至还于今早亲自出河寻觅。
可结果却不如人意,直到现在还未有收获。
无奈之下,林白只能先行回家,宽慰父母再做打算。
当他听见父亲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时,便知道接下来应当如何行事。
旋即,林白将目光投向仍跪在地上的几十余奴仆,面露不忍道:
“父亲,虽说他们保护不当,但总归为我们林家操劳多年,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林振抬手,当即闭口不言。
“犯错就要认,你弟弟至今未回,可他们却想着让我宽恕,世上怎有这等美事?”
林振面色冷峻,眼露寒芒:“全都拖下去埋了。”
此话一出,奴仆们纷纷惊恐,急忙磕头认错。
可主家一言,怎能改变,寻声而来的青壮护卫,连拉带扯拽着他们离开,不给任何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