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阳光照射苍茫大地。
大地的一个不起眼角落,有一片连绵山脉。
某座山脚,一个安静的小村落里,一名总角少年,斜挎一个粗布书包,正行走在村中土路上。
不一会儿,拐过两道弯,少年站在了一座土石小院门外,一边推门,一边喊道:“娘!我回来啦!”
院内正中有一口水井,四周围绕几间相连的平房,如院墙一样,平房也皆以土石搭建,其上覆以瓦片。
听到少年的喊声,一位粗布素衣妇人从侧面一间屋内探出头来,轻擦额头汗珠,冲着少年温柔一笑:“小贤回来啦。”又将上身缩回屋内,只有声音继续传出:“先回屋里坐会儿,饭马上就做好。”
少年“嗯”了一声,迈着轻松步伐,走进了小院中央的正屋。
正屋纵深约四米,宽只有不到三米,高度也只有两米多,光线只能从两扇向外敞开的木门中照射进来,这才让屋中显得不那么幽暗逼仄。
屋内两侧各有一小木门,少年轻车熟路得推开左侧木门,迈步入内,这是一间比正屋还要小的厢房,只有左手边一方小土炕,炕上铺着一张草席,薄薄的被褥叠放整齐,摆放在炕头。
少年将斜挎的书包摘下,扔到了土炕里侧,脱掉布鞋,翻身上炕,也不铺展被褥,就这样倚靠半躺在叠好的被褥上,脑袋向左微偏,目光直直得望向这厢房唯一的光线来源:土炕内侧墙上的一方小木窗。
但大部分阳光都被窗外草帘阻挡,只有极少光线,奋力穿透草帘的缝隙,照射在了炕上、少年身上,形成一块块稀疏斑驳的光影。
少年双眼微微闭合,仿佛睡着了一样。
内心却波涛汹涌。
脑海中的这轮圆月,究竟是什么?
自己那一晚的梦,是不是真的?
自己,到底是谁?
范一贤,男,十周岁,大琥王朝治下关山府远山县石城镇小石村人士。
少年对此无比确定。
那他呢?梦里那个叫范贤的男人呢?
一切都源于前几天夜里的那场梦。
前几日,村塾给学生们放了个短假,让学生回家帮忙家里的夏收、夏种。
范一贤也如其他同窗一样,回到家后,每日不待天明便下田地,挥舞镰刀,帮助母亲收割自家农作物,然后再播撒新的作物种子。
他的父亲,早在五年以前,英年早逝。
这个时代的山村,百姓生活一如从前的困苦,范一贤家里也不例外。他的父亲去世之前,终年种田、砍柴,为家庭操劳奔波,母亲则在家中一边照看孩子,一边为大户人家做些针线、清洗的活计,生活虽苦,但一家三口相亲相爱,也算是其乐融融,苦中作乐。
可惜,家庭的和睦却依然难以抵挡世道的动荡,范一贤的父亲便在五年前的一场大疫中不幸染病,病情极速恶化,最后,怀着满满的遗憾与不甘,永远闭上了双眼。
瞬间失去了顶梁柱的范家,仅仅剩下孤儿寡母,好似摇摇欲坠的楼阁,仿佛一阵强风便能吹倒。
周年祭之后,上门说亲的媒婆开始多了起来,纷纷劝曹氏带子改嫁。在这困苦的年代,与生存相比,改嫁并非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曹氏毅然拒绝了所有的说媒,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范一贤的养育之上,一个人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
山区少地,范家也仅有薄田十亩。曹氏仅留下两亩靠河的田地,种些蔬菜与口粮,而剩下的八亩,则长租给了村中多年相熟可靠的邻居老李两口子。
老李家三个儿子,最小的也已经与范一贤同岁,且同在村塾中读书启蒙,老大和老二则已经能下地帮忙干活了。
老李家丁口多,但也只有十亩薄田,全家人辛辛苦苦一年下来,缴完赋税后的那点儿剩余,刚刚够糊口。
租种了范家的八亩田地之后,李家才算是稍稍缓了口气。